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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孩子


小宋沒敢打電話告訴蔓紅這件事,他立即朝家趕。

從單位到他家,坐計程車大約需要四十分鐘的時間。
一路上紅燈莫名其妙地多了起來,總是塞車。

小宋給家裏打電話,他想刺探一下「方難」有沒有逃離,孩子有沒有危險。
電話響了好長時間,終於被接聽了。正是方難。

「方難,沒人給我往家裏打電話吧?」

「沒有。」

「噢,那就算了。孩子好吧?」

「他睡著呢。」

「沒事了。」

放下電話,小宋一直在想:這個「方難」到底是誰?

她必須得熟悉小宋和哈爾濱兩方面的情況,才有可能鑽這個空子。
如果說她這樣做僅僅是為了找個工作,這顯然不合乎情理。
她可以去勞務市場,不必花費這麼大的心計。

她想幹什麼?

快到家的時候,小宋的心跳得越來越厲害,又給「方難」打了個電話:
「方難,有我的電話嗎?」

「沒有哇。你在哪兒?」

「我很快就到家了。」

她還在。


車開進電影廠家屬院大門,小宋急匆匆地下了車,
司機找的零錢都沒要,「蹬蹬蹬」地朝家跑去。

他正從樓梯朝上跑,就聽見了孩子淒慘的哭聲。

他的腿一下就軟了。
跌跌撞撞地進了門,他看見孩子躺在地板上,
臉色蒼白,哭得滿頭是汗。

他沒看見「方難」。

他撲過去,一眼就看見孩子的耳眼掛著濃濃的幾滴血。

他抱起孩子發瘋地朝醫院狂奔……




16. 急診

醫生利用電耳鏡對高家將進行了檢查,結論是:

有人用尖利的東西穿透了孩子的外耳;鼓膜大穿孔,聽骨嚴重缺損;
連構造精妙的內耳都遭到了破壞……

醫生立即開始對這個不幸的孩子進行救治。

高家將一直嘔吐,昏迷。

「會聾嗎?」小宋急切地問一個醫生。

那個醫生歎口氣:「耳朵的結構、功能極其複雜,涉及一系列神經通道、
化學遞質、物理環節……這孩子的耳朵不可能治癒了。」

接著,他又說:「這個兇手的手法很高超,她精確地破壞了孩子的聽覺,
卻沒有傷害到腦袋裏的其他組織。」

「能不能……影響說話?」

「如果聽覺喪失,他就不能獲得基本的聲音刺激;沒有語言刺激,
就不能打開大腦中的言語中樞,就不能啟發說話的功能。」

小宋的心一下就碎了。

蔓紅聞訊趕到了醫院,她剛走進急診室的門,就昏厥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她甦醒過來,哭得死去活來。罵完了方難,罵哈爾濱,
好像這一切都是哈爾濱造成的。

接著,蔓紅又開始罵小宋:「你要是早點聽我的話,能出這麼大的事嗎?
那個鄉巴佬把你迷住了,是不是?」

心如刀絞的小宋怎麼都想不通,這個「方難」為什麼要害他的孩子。
最大的可能是:蔓紅的暴躁,引發了她的仇恨……

他向警方提供的線索是有限的。

「方難」沒有身份證,也沒有留下一張照片,小宋只能描述她的外貌。
另外,他告訴警方:這個人在網上叫邊緣一萍,本名很可能叫田菁菁。

警方一直沒有抓到兇殘的「方難」。

這一天,高家將終於脫離危險,回到了家中。
一個原本伶俐的孩子變得怔怔忡忡,到了夜裏就咿咿呀呀地哭。

他永遠不可能學會說話了,他將「咿咿呀呀」一輩子。

小宋滿腔仇恨,在網上守株待兔。
他清楚,即使在網上遇到了那個邊緣一萍,他也奈何不了她。
可是,他還是咬牙切齒地尋找她的蹤影。

邊緣一萍一直沒露面。

一天夜裏,小宋去衛生間,路過黑糊糊的工人房,突然聽見裏面好像有聲音。
他一下就停住了腳步。

他輕輕走上前,從窗簾縫隙朝裏觀望,好像有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裏面。

是她?

小宋的眼前出現了這樣一個幻覺:「方難」擋在長髮後的眼珠死死盯著他,
慢慢舉起一個髒乎乎的銀掏耳勺,另一隻手指了指她自己的耳朵,
好像在問:你掏耳朵嗎?

小宋沒有勇氣推開門查看,他退了幾步,膽怯地回到了臥室……


一天晚上,邊緣一萍這個名字終於在「無忌齋」閃閃爍爍地出現了。
聊天室裏還有一個人:遊客670407。

小宋壓制著心中的仇恨,主動和她搭話:你好。

邊緣一萍:你好。

小宋:怎麼一直不見你?

邊緣一萍:我也一直沒見你啊。

小宋:最近你在幹什麼?

邊緣一萍:我辭職了。

小宋:你是逃跑了。

邊緣一萍:我做保姆只是一種表演。

小宋:為什麼?

邊緣一萍:你想聽嗎?

小宋:想。

邊緣一萍:那我就詳細給你講一講──我從小就夢想當明星。
五年前,我不顧家裏人阻撓,隻身離開東北老家來到北京,想在演藝方面闖出一條路。
後來,我的錢花光了,卻癡心不改,堅決不回家,跑到地下通道裏彈吉他賣唱。
有一天,我在路邊看到一張海報,說有一部戲招聘演員,我就去了,
乞求導演給我一次機會。那不過是個保姆的角色,我相信我能演好!
可是,他三番五次把我拒之門外。我徹底絕望了,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喝醉了酒,
剁斷了一根手指,發誓再也不做這個夢了……

小宋的心悚然一驚。
她在他家工作那麼久,他和蔓紅竟然都沒有發現她少一根手指頭!

邊緣一萍:兩年前,我曾經假扮成某通訊設備公司的宣傳員,
敲開了那個導演家的門,向他贈送了一部電話機,他欣然接受了。
那部電話機裏被我安裝了一個竊聽器,於是我成功地鑽了一個空子,
冒充方難進入了他家。我只是想讓他知道,我可以成功地扮演一個保姆!

小宋猛地想起來,兩年前的一天,
確實有人主動上門贈送他一部高檔電話機,說是他們公司正在推廣新產品。
可是,他早記不清那個人長什麼樣了。

小宋:認識這麼長時間,我才知道,你變態!

邊緣一萍:我把剁下來的手指放進了一個瓶子,用酒精泡著。
直到現在,指甲還在長,你信不信?
前些日子,我離開那個導演的家,還想去地下通道賣唱,
可是,我的手再也彈不成吉他了……

這時,小宋仿佛看見,她坐在電腦另一端,
擋在黑髮後的眼珠閃過亮光,那亮光像她的掏耳勺一樣兇殘。

小宋:你可以到大街上給人掏耳朵,現在,還沒有人推出這項服務。

邊緣一萍:是一個好主意。

實際上,這時候小宋已經氣憤得抖成一團:我願意接受你的服務,蔓紅也願意!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
你怎麼忍心把那尖尖的掏耳勺插進他嬌嫩的耳朵?畜生!

邊緣一萍:你說什麼?

小宋:你裝什麼糊塗!

邊緣一萍:我沒有裝糊塗!

小宋:你為什麼跑掉?

邊緣一萍:你說你快到家了,我就離開了──孩子怎麼了?

小宋:你把他的耳朵毀了!

邊緣一萍半天沒說話。

小宋一邊敲字一邊流淚:他才只有一歲,他剛剛學會叫你「姨姨」!

邊緣一萍終於說話了:你有沒有感覺到你家裏還有一個看不見的人?

小宋像被電擊了一樣傻住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夜裏,他去衛生間,路過黑糊糊的工人房,
看見裏面好像有個人,端端正正地坐著……

邊緣一萍:我在你家工作了兩個月,總覺得除了你家三口人和我,
還有一個隱身人存在,我半夜裏經常能感覺到他的呼吸……

小宋的頭皮一陣陣發麻。

邊緣一萍:我想,就是他害了高家將!

就在這時,那個無聲的「遊客670407」,突然無聲地離開了聊天室。

小宋不抖了,他在電腦前呆如木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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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adtreex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