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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學病情還在蔓延,即使羅小宗請雙魁吃了一頓盒飯,
她還是打不起精神的趴在桌子上,而我也有點頭暈腦脹,這似乎是發燒的症狀。
  
我把背包裏的紙符貢獻出了一半,可是我的朋友們還是不停的虛弱下去。
  

“陳子綃,你說我會不會睡死?我還要上大學呢!”
雙魁對我說話,可是卻沒有睜眼,彷彿是夢中的囈語。
  
現在醫學發達,要活活睡死,難度係數還是比較高的。
  
“不會的,一切都會好起來!”我急忙安慰她。
  
雙魁沒有回答我,又趴在桌面上睡著了。
老黃也不行了,一個下午都沒有動靜,
而羅小宗的書牆裏,似乎籠罩著一片陰雲,早就把他瘦瘦的身影淹沒。
  
  
是不是發燒的原因,我的腦海中開始出現幻覺。
眼前像是放電影一樣又出現那個昏暗的電梯間,淒涼而恐怖。
接著一個人的腳,緩慢的走了進來,那個人穿著全黑的衣服,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他伸手按了一下按鈕,那個廢棄的電梯門居然緩緩打開,
裏面是寬敞明亮的梯廂,與今天所見,完全不同。
他示威一般朝我揚了揚手裏的東西,又笑了一下,把那樣東西拋到了電梯裏。
這次我看清了,那是個紅木雕花的盒子!
盒子上貼著一個封印,上面寫著奇怪的字元。
  
我突然平白無故的打了個寒戰,腦海中瞬間變得清明。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學校裏會只有陰氣而沒有怨氣,
因為從那個洞裏被釋放出來的,根本不是冤魂。
而是病魔!
  
  
那個封印我依稀見過,正是古代的人對付瘟疫時,用來驅邪和封印病魔的。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只要把病魔再次封印就可以了!
我們學校這場瘟疫般的災難,就會隨之煙消雲散。
從中午那個電梯間裏的狀況看來,黑氣籠罩,病魔應該就在附近。
我想到這裏,急忙依循腦海中的潛意識,又開始畫起符來。
只要找到那個!只要完成這個咒符!
一切就該結束了吧!








或許有了行動的目標,我又開始按捺不住的躍躍欲試。
放學的鈴聲一響,我就背著書包往那個廢棄電梯間跑去。
黃昏的光線並不明朗,讓黑暗更加濃重,
我伸出雙手在金屬做的電梯門周圍不停摸索。
沒有!到處都是砂石和瓦礫,還有施工用的水泥,
可是就是沒有可以讓病魔附體的東西。

那應該是屍體的一部分!
病魔只依附在已死亡的東西上面!
  
  
我正趴在地上專心尋覓,一個人影卻擋住了僅有的光線。
我急忙抬頭一看,老黃正面帶恐懼的站在我的面前。
  
“少奶奶!你在幹什麼?”他好像很激動,額上因為發燒而流出黃豆大的汗珠。
  
“沒,沒在幹什麼!”我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撲了撲身上的土。
  
“你不要騙我!”老黃很氣憤的說,
“你是不是發現這裏有什麼奇怪?所以才想找東西?”
  
“是啊!”既然如此,我也不想瞞他,又低頭尋覓,
“我在找一樣東西,找到了大家的病都能好了!”
  

“我在別人那裏聽過有關於這個電梯間的事情!”老黃緊張的對我說,
“好像咱們學校這個教學樓剛建的時候是有電梯的,可是剛剛投入使用不久,
就發生了嚴重的事故,十幾個學生乘電梯時從頂層掉下來,全部死亡,
後來這個電梯就被停用了!”
  
他接著激動的一把拉起我,“所以,少奶奶,你不要找了!這裏面一定有古怪!”
  

“老黃!”我放心的朝他笑,“那只是別人以訛傳訛的謠言,事實並非如此!
只要找到那個東西,把咒符貼上去,一切就都解決了!”
  
“什麼東西?我幫你找!”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個什麼東西的屍體的一部分!”
  
老黃聽了,臉色又是一陣扭曲,轉身要走,“我把羅小宗叫過來一起找!”

明顯是要臨陣脫逃。
  
我急忙一把拉住他,又威脅了一番才讓他勉強留下。
  













老黃一邊哭喪著臉幫我找東西,一邊嘟嘟囔囔的說:
“少奶奶,我從初中就和你同班,你總是這樣奇怪,要是你變得正常點該多好!”
  
我真的很奇怪嗎?所以成為周圍的人的負擔。
其實回想起來,我的朋友們總是身涉險境,多多少少都是受我的牽連。
難道我的能力,帶給我的真的只有災難嗎?
我正在回憶一年來的恐怖經歷,老黃突然叫了一聲,“是不是這個東西?好噁心!”
  

我急忙湊過去看,只見牆角的一堆砂土中,露出一個乾枯的動物的爪子,
正隱隱蕩漾出死氣。
  
不錯!就是它!
病魔依憑的東西!
我急忙小心的從背包裏掏出那張封印的咒符,把它包起來,拎在手裏。
  
  
“老黃,快點,幫我把電梯的門撬開!”

老黃慌慌張張的撿起一根木棍,把緊閉的電梯門一點點撬開。
那個方形的黑洞又張揚在我的面前,
一層層的黑氣,如有生命般,爭先恐後的往外竄出來。
這裏?真的會是封印病魔的地方嗎?
  
我望著那個黑黑的洞口,如巨獸的大嘴,讓人不寒而慄。
好像漏掉了什麼東西?
我隱隱覺得不妙,那個白衣的男人曾告訴我,這裏是個陷阱。
可是,會是怎樣的陷阱呢?
  
  
“喂,你快一點啊!到底扔不扔?”老黃在一邊催促我。
  
即使是陷阱又怎樣?即使要奪去我的生命又怎樣?
我想到那些曾和我同甘共苦的朋友,他們憔悴的臉,他們日益失去生氣的雙眼。
手一揚,把那個可怕的東西扔到了黑漆漆的洞口裏。
  

假使一切,都因我而起,就讓一切,也因我而結束吧!

  
洞裏依舊漆黑而沉靜,沒有分毫聲響,就連籠罩的黑氣都沒有要退卻的跡象。
我愣愣的站在門前望著腳下的黑洞,我錯了嗎?為什麼情況一點也沒有好轉?
那個病魔,分明已經被封印了啊,還是這裏面,另有緣故?
  
  
“少奶奶,好沒好?我們回去吧!”老黃拔出卡在電梯門上的木棍,
那扇金屬的大門,在我面前又緩緩合上。
  
“我好像做錯了事!”我站在黑暗中,滿眼迷茫的望向老黃。
  
老黃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外拖,
“趕快回家吧,哥們我現在渾身發軟,難受死了!”
  
  
可是我剛轉身要走,一隻冰冷的手,一把就抓住了我的腳踝。
那是一團黑色氣體,像是手的形狀,正扳開金屬的大門,
緊緊的抓著我,要把我往下拖去。
     
果然如此,如果沒有活人的祭品,是不能輕易的封印住病魔的。


那只手的力量奇大無比,我一個趔趄,站立不穩,一下被它拉倒在地。
  


“哇!你怎麼回事?”

剛剛要離開的老黃,眼看我突然就倒在地上,身體還在一點點後退,
急忙撲過來緊緊拉住我的手。
  
“老黃,你走吧!”我已經一點點被拉往那個黑色的洞口。
  
“一邊待著去,我一定會拉你上來!”
  
可是那股力量太大了,饒是老黃力大無比,我的身體還是猛地一沉,
下半身已經跌入了洞口。
  

“哇,你怎麼這麼沉?”老黃也被這股下墜的力量一下拉倒在地,捲起一片煙塵。
  
我只剩下兩隻胳膊,還緊緊的抓住洞口的邊緣,
腳下像是有千斤的重量,那團黑氣在迅速的收縮,好像我就是它們的目標。
  

“老黃!放開我吧!”不知為什麼,我竟如此脆弱,淚水奪眶而出,
心中竟隱隱覺得,這次真的無法逃脫劫難。
  
“We are brother, who and who?”由於用力過度,老黃的額上青筋暴流。
  
“這是應該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我一個人而起!我不能把你們也連累進來!”
  

其實我來到這裏時就知道,那個黑衣變態,就是要置我與死地,
才會放出病魔,佈置陷阱害我。
我又怎麼能忍心拖累我的朋友?
  

“少說廢話!”老黃呲牙咧嘴的一使勁,我居然被他拖上來一點點。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黑色的人影不知何時立在老黃的身後,我的正上方。
正滿臉好笑的表情,用僅剩的獨眼看著我,那冰冷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慄。
  

“為?為什麼?”我迷惑的問他,“要次次與我為難?”
  
“我說過,有一個人很關心你,而他一直躲著我,只有這樣才能引他出現!”
  
“少奶奶,你在跟誰說話?”老黃納悶的看我,“還不趕快往上爬?”
  
我剛剛要努力爬上去,那個黑衣人就伸出一隻腳,
一腳踩到老黃緊緊抓著我的手上。
老黃“哇”的慘叫了一聲,手上立刻皮開肉綻。
  

“不要啊!”我拼命的掙扎起來,可是腳下的重量卻怎麼也擺脫不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的朋友?”
  
“朋友?呵呵!”他怪笑起來,“我這次真的不想和你再玩了,你真是傻得可以!”
他說完,腳下加力,鮮血縷縷從老黃的手上流出。
  
“老黃,老黃,我不行了!放開我吧!”那溫熱的血,順著我的手臂緩緩流下,
讓我的心像針紮一樣疼痛。
  
老黃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還是死死的抓著我不放,艱難的說:
“不,不要放棄,除去我們自己,並沒有誰可以說我們不行!”


  
  
正在這時,突然有一截木棍夾著風聲從旁邊飛了過來,瞄準的正是那個黑衣變態的腦袋。
那個人一愣,一下把腳從老黃手上拿開。
  
但是緊接著,一個人影就合身撲在他身上,身後依舊帶著一堆怨鬼。
  

“不要欺負老黃和綃綃!”羅小宗好像恐懼到了極至,
一邊和那個變態打成一團,一邊還在哭叫。
  
老黃一愣,急忙趁機要拉我上來,可是羅小宗力量微薄,好像一眨眼間就沒有了聲息。
擺了個大字躺在地上,從我這個角度,看不清是死是活。
  
  
黑衣變態收拾完羅小宗,朝我的方向狠狠的吐了口口水,
“我真是越來越討厭你們這些人,他也是,你也是,都讓我討厭!”
他接著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笑,“你去死吧!”
  
那僅剩一隻的眼睛裏,閃著冷漠的光,還有孤獨與寂寞。
接著他的手一揮,一道黑色弧線滑過我的眼前,老黃慘叫一聲,臉孔扭曲的暈了過去。
那只血肉模糊的擎制我的大手,突然虛脫無力,緩緩放開了我。
  
腳下似有千斤沉重,我就像一片殘敗的樹葉,夾著雨露,直直的跌到陰冷的黑暗中。
耳邊響起有風聲的輕吟,眼前晃過怨鬼一張張沒有血色的臉。
那扇通往外界生路的大門,在我頭頂慢慢合上,泯滅了唯一的光線。
  

媽媽,我對不起你,雖然對你保證,今晚一定趕回去吃雞!
可是多麼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
  














學校的地下室有那麼深嗎?我好像在黑暗中下墜了很久,才接觸到地面。
冰冷的水泥地磕得我渾身生痛。
周遭是漆黑的一片,還有讓人無法忍受的寒冷,這就是死亡嗎?
我到此時,開始感到孤獨和恐懼,抱膝縮在角落裏小聲抽泣。
不知道老黃還有小宗,他們在上面會不會有事?
不知等我死了以後,他們會不會有一點難過?

  
我正哭得傷心,卻覺得身邊好像有人在慢慢接近,
我急忙扭頭看去,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正在看著我笑。
他黑髮如墨,笑靨如花,目如點漆,看著我的樣子倒像是在看一個頑劣的孩子。
我看到這個人,好像找到了心中的依託,再也忍不住恐懼,哇哇大哭起來。
  
他走過來坐到我身邊,好看的臉上寫滿了驕傲,朝我揚了揚眉毛,
“你果然如我所料,到底掉入了這個陷阱,所以我就先在這裏等你,
那個傻蛇做夢都想不到我會劍走偏鋒!”
  
得意的模樣倒像是一個玩遊戲勝出的少年。
  

“這?這是那裏?”
  
“這是一個封印,我們現在被封閉在一個扭曲的空間裏!”
  
“你、你怎麼知道我會掉下來?”
  
“你好奇心那麼重,又愛管閒事,怎麼可能置別人的危難於不顧?”
他好像對什麼事都了然於心,正斜眼看著我笑。
  

我小心的看著他美麗的側臉,“那,我們還能出去嗎?”
  

“要等七天,我才能破解這個封印,只要你能堅持著活下去!”
  
我突然覺得頭昏腦脹,小心的靠在他身上,“我會堅持的,一定要活下去!”
還沒有看夠外面的藍天,還沒有聞夠花的香氣,還沒有享受夠與朋友在一起的快樂的時光,
我怎麼能輕易就死?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開始陷入沒日沒夜的昏迷,清醒的時候非常之少。
那個白衣的男人,一直緊緊的抓著我的手,陪我聊天。
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做緋綃,我知道他是爸爸的朋友,
也終於清楚的明白自己名字的來歷和爸爸到處雲遊的原因。
我也清楚的瞭解了那個黑衣人和他之間的仇怨,這讓我想起了希臘神話中的赫拉克勒斯,
當他把天的重量放回到阿特拉斯肩上時。   
蒼茫天地間,是不是會感受到一樣的孤獨?
  
  

他還會給我講很快樂的事,有的事很久遠,久遠到我根本無法理解,
但都旖旎多姿,引人入勝。



就這樣不知渡過了多少日夜,我的力氣終於要耗乾了,
眼前開始能夠看得到幻覺,死亡在向我招手。
  
“子綃,你一定要堅持住,挺過了今天,封印就能破解了!”
  
他清脆好聽的聲音又在耳邊響了起來,是我在這黑暗中的唯一安慰。
  
可是我的眼淚還是無聲無息的滑了下來,
我知道,自己生命無多,或許我這樣的人,還是死了比較好。
那樣的話校長和老師都會很開心,又一個拖後腿的絕對分母從世界上消失,
學校的升學率可以得到小幅度提高。
  
那樣的話我周圍的同學都會放心,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上課,還要預防我突如其來的尖叫。
我這樣的人生,真的是很失敗!
  
  

他像是能看透我的心思,扳過我的虛弱頭,讓我靠在他的肩上,
鼻翼間可以聞到一股好聞的青草味。
  
“子綃,你還小,不要想討好一百個人,那是一種貪念,
只要有一個人全心全意喜歡你,你便是成功的!”
  
是嗎?我是成功的嗎?因為我的周圍還有那些奇怪的朋友,
我們都是大人眼中的問題兒童,可是我們的生活依舊多彩多姿。
  

“謝謝你!”我有氣無力的說,“我真的好羡慕你,如此強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你並不明白,絕對的力量意味著絕對的寂寞!”
  
“可是你還是如此的自由……”
  
“絕對的自由等同於絕對的空虛!”
  
“這樣說你又空虛又寂寞?”
  
“不,我還有牽掛的人,和牽掛我的人……”
  

後面的話我沒有聽清,因為恍惚間,意識好像逃出我的軀殼,
越飄越遠,遠到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色的霧。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命赴黃泉時,耳邊又傳來刺耳的電鑽聲和挖土聲。
接著一片嘈雜的人聲過後,一道刺目的光鑽進了我的眼簾。
好像有什麼人,把我從砂土中抬了出來,迷迷茫茫中,頭頂有人影不停的晃動。
我看到了老黃,他的眼睛已經哭腫,像兩個滑稽的桃子;
還有羅小宗,頭上包著繃帶一邊抹眼淚一邊笑;雙魁也是,捂著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絕對分子也來了,只是她憔悴的臉好像有點脫形,幾乎要扛不住她的瓶底眼鏡。
  
我張了張嘴,虛弱的笑了一下,卻發不出聲音。
  

“少奶奶,你不要說了,我們都明白,你又想吃雞了!”
他又誤會了我的意思。
  
  
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
如果有一天,可以讓我頭腦伶俐,可以讓我強大無比,
可以讓我擁有整個世界,但是假如失去你們,

  
我依舊是一無所有!











接下來我好像做了一個長久的夢,夢中那個白衣的男人來向我道別。
  
他依舊好看得讓人目眩神迷,朝我緩緩的說:
“子綃,這是我的錯誤,當時只是想著能救活陳開,才給他喝了我的血,
可是卻沒有想到你也繼承了一部分能力,才令你幾次三番涉足險境!”
  
他想幹什麼?我隱隱竟有不好的預感。
  
“這一切都結束了,不應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就該消失,你的能力,我會帶走!”
他說完轉身輕笑,朝我擺擺手,“再見了,子綃,以後的以後,你再也看不到我,
再也看不到那些黑暗中的妖魔,它們也不會再來騷擾你了!”
  
接著,我的眼前一花,他的身影遁入了黑暗。
  
  
怎麼?我再也看不到了嗎?那帶給我快樂和痛苦的一切?
我焦急的伸出手,卻碰到一個溫暖而柔軟的手掌。
眼前是媽媽憔悴的臉,正焦急的看著我。
這是我的媽媽嗎?怎麼和記憶中不一樣?
我的媽媽,不是該比眼前這個女人更年輕,更有靈氣嗎?
  
“綃綃,綃綃,你終於沒事了,太好了!”
媽媽激動的一把抱住我,懷抱溫暖如昔,讓我留戀。
  
  
我透過媽媽的肩膀,向四周看去,病房裏是刺目的白色,
那陰暗的角落裏,看不到有鬼怪的影子潛伏;
藍天是純澄的透明,可是卻不再有那如絲霧般飄動的光屑。

我再也看不到,蒲公英的精靈在天空跳舞;
我再也聽不到,孤獨的鬼魂在夜裏寂寞的歌唱;
我再也感受不到,春回大地時世間萬物溢於言表的喜悅。
好像只在一瞬間,我的世界就崩塌了。
誰帶走了春天?
誰又留下了冬天?
  
  
“媽媽,媽媽!”我虛弱的靠在媽媽的懷抱裏,傷心的哭了起來,“我好難過啊!”
  
“綃綃,你不要害怕,一切都過去了,你再也不會遇到危險了!”
  
“媽媽,為什麼?當溫蒂失去了彼得潘,我卻會這樣痛苦?”
  
媽媽摸著我的頭,長長的歎了口氣,“因為每個孩子都會長大,綃綃,你長大了!”
  

據說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彼得潘,然而當孩子長成了大人,他們蒙塵的眼,
就再也看不到那個綠衣的少年,也就永遠的失去了,屬於自己的夢幻島。
  







復原之後我背著書包又去上學,學校的一切看來卻如此的不同。

原來我們所在的教室那麼黑暗和破舊,裏面根本就沒有那些搗蛋的有趣小鬼。
原來老黃只是個五大三粗的體育生,面目醜陋,毫無憨厚之態;
原來雙魁是個愛臭美的普通女生,完全沒有記憶中的活潑靈秀。
最後我看到了羅小宗,他孤身一人,坐在教室的角落裏,
整個人帶著陰沉沉的死氣,讓人無法接近。
  
“少奶奶,去看看小宗吧!他一直很擔心你的!”老黃在後面推我。
  
我小心的要走過去,書牆裏的人卻抬起頭,對我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沒有血色的臉,白得像個僵屍。
  

我一個顫動,一把推開身後的老黃,拔腿跑到走廊裏。
難道?那些就是我的朋友嗎?
難道,這就是現實嗎?

我的過去,我的歡笑,如舟行水面,浮光掠影,匆匆而去,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陳子綃,晚上去你家補習!”一個戴著眼鏡的女生站在我的面前,朝我笑了一下走了。
我點了點頭,又無力的靠在冰冷的牆上。
  
其實所有的童話,都有結束的一天,陪伴在我們身邊的,永遠只是現實的殘酷。




  


  
接下來的三個月,由於我看不到那些鬼怪,也不再有奇怪的事情發生,開始一心向學。
我跟著那個綽號叫絕對分子的女孩,心無旁騖的努力衝刺,
居然在高考時超常發揮,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學。
毫無意外的,絕對分子沒有參加高考,她被保送了。
  
老黃去了一家體育學院,將來的出路是到學校當體育老師,要繼續殘害下一代。
雙魁考取了那所非常看重她的藝術學院,專業是民族舞,找到了可以發揮她的美麗的舞臺。
另一個沒有參加高考的是羅小宗,他已經準備秋天就出國留學,做為國恥遠赴海外。
  
我的青春,波瀾不驚的緩緩從身邊滑過。
再也沒有人,說我像個會時時尖叫的女孩,
也不會有人,說我是個行事古怪的靈異少年。
所謂成長,就是如此。
  
取通知單的時候,我又跑去那間承載了無數快樂的教室看了看。
裏面桌椅狼藉,光線昏暗,每一個角落,卻都記憶了曾經的荒唐。
但是多麼可惜,我已經沒有了生命的靈性。
  
  
“子綃!”我正在教室的門前暗自傷神,寂靜中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應聲回頭,卻一下愣住。
那麼遙遠,像個夢境!
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長髮如墨,眼波流轉,正微笑著站在走廊的那一端等著我。
不是不會再見了嗎?不是不再有看見的能力了嗎?
一種莫名的喜悅突然衝向我的胸腔。
  

我張開雙臂,瘋了一般的歡呼,往他的方向跑去。
風在我的耳邊吟唱古老的歌曲,花的精靈在我的眼前跳舞,
那陰暗的角落裏,有小鬼看到我,調皮的跟上我輕快的腳步。
我的彼得潘,又回來了嗎?
     
他看我興奮的模樣,輕笑一聲,轉身消失不見,像是縹緲的晨霧消散在陽光中。
  


“少奶奶!”、“綃綃!”、“陳子綃!”,我剛剛要追過去,
窗外的操場上,卻傳來呼喚我的聲音。
  
老黃,雙魁,羅小宗,還有絕對分子,他們四個人正站在大門口,朝我殷切的揮手。
夏日燦爛的陽光染亮了年輕的笑容,他們與記憶中並無不同,
羅小宗身後的怨鬼,依舊不離不棄的隨從左右。
  

“今天是大家去羅小宗家裏聯歡的日子,你怎麼還在這裏磨蹭?”
老黃的嗓門還是那樣嘹亮。
  
“等等我!不要丟下我!”我欣喜的朝他們揮手,沿著走廊心潮澎湃的往大門的方向跑去。
  

空曠的走廊上,再也沒有別的人。
我的青春,我的歡笑,卻早已烙印在這一間間窗明几淨的教室中。
歲月蹉跎,似水無痕,當時光偷換了流年,
當少年長成了大人,當我們告別了璀璨年華。
卻不斷會有新的少年,新的生命,
繼續在這裏揮灑他們的青春,寫下屬於他們的年少輕狂。
  
  
風在指尖流淌,心臟在胸腔跳動,在這流逝的韶華深處,你可曾聽到?
  
那隱藏於我們每個人血脈之下的,
  
  
青春沸騰的暗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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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全文完,其實還有幾篇零散的畢業後愚蠢番外篇orz|||||
那些就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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