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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王子進輾轉反側睡不著覺,迷迷糊糊將要入夢時,竟而夢到自己在一條船上,
好像依稀是當然趕考的那條渡船,自己與緋綃第一次相遇的渡船。
緋綃呢?緋綃在哪裡?
他只覺心中空落落的,滿處找了緋綃,正著急見,只聽艙外有人在吹笛子,
那笛聲甚是好聽,跌宕起伏,大開大和,卻又是《春江花月夜》。

王子進聽著,不由癡了,掀開船艙的竹簾,只見一個白衣少年,
手持碧綠的玉笛,站在艙外,衣裾迎風招展。
那少年見了他,回頭笑道:“子進,你可來了!”

“緋綃,我找你找得好苦啊!”王子進見了他覺得心花怒放。

緋綃收了笛子道:
“子進,我要走了,可能要三年以後才會回來,你一個人要好好保重啊!”

“為什麼?”王子進急道:“你我這樣不是很好嗎?”

“子進,我自己本是鬼魅,怎能和你總是待在一起,現下你平安無事,我可安心修煉去了~”

王子進不由淚如泉湧道:
“緋綃,緋綃,平安無事不好嗎?你我一生都在一起不好嗎?”

緋綃搖頭道:“哪裡有那麼簡單的事情?我已算出你而立之前有場大劫,我想個法子助你脫困才行,若是這次你躲過了那劫難,此生便可平安無事,能得善終~”

“不要,不要!”王子進道:
“我不要得什麼善終,我只要和你和柳兒開開心心得在一起,得過且過一日!”

緋綃搖首道:“子進,莫要孩子氣了,我將那金鈴留給你,一般魔物不敢犯你,我要走了,他日再見了!”

王子進急道:“不要走!”
卻一腳踩空,掉在江裏,只覺渾身冰冷,一下就醒了,卻是南柯一夢。

醒來只覺自己滿臉淚水,再看天色,剛剛濛濛亮。忙往緋綃的房中跑去,
只希望,只希望,一推門,還是有一個白衣的少年在等著自己。
他顫抖著推開了房門,卻只見屋裏空無一人,床上整潔,絲毫沒有人睡過的痕跡。


“緋綃!緋綃!你在哪裡?”王子進大喊道,
那屋子裏卻哪有人應聲,只見旁邊的小桌上,放了一個小小的鈴鐺。

他抓了那鈴鐺,瘋狂的往外奔去,
叫道:“你以為,你以為用這個勞什子便能敷衍我嗎?”

奔到院外,只見天上竟是飄起了細細的雪花,將地上染成了一片白色,
王子進赤著足,往大門的方向跑去,推開大門,只見一片白茫茫的曠野,
看不到一絲人煙,卻哪裡有緋綃的影子。

王子進見狀,蹲坐在地上,心中酸楚,甚是難過,不由嚎嗥大哭,


在冬天第一場雪的時候,緋綃隨著這落雪消失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三年便過去了,
王子進此時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也蓄起了鬍鬚,
他與柳兒都是看破紅塵,對俗世間的一切皆是沒有什麼興趣,
兩人琴瑟相和,日子過得甚是美滿自在。

只是有時,王子進在靜夜中會回憶起自己的年少輕狂,回憶起過去種種,
那似一場白日的夢,隨著時光蹉跎,漸漸模糊,漸漸遠去,
只是夢中一個少年,依舊白衣勝雪,依舊眉目如畫,輕笑嫣然。

只是三年過去了,緋綃卻沒有如約出現。
眼看冬天將至,又是一年春暖花開,
王子進的心卻是隨著這繽紛的顏色冷了下去。

“子進,你聽說了嗎?如湄河裏又有人死了~”柳兒說道。

王子進不以為然,望著窗外的春色:
“是嗎?怕是有什麼妖怪作祟吧,要是緋綃在就好了~”

“緋綃?又是緋綃!”柳兒道,
“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的妖怪啊,你日日夜夜念著這個名字,又見何時他來幫了你了?”

王子進見她不悅,忙道:
“緋綃是我的朋友,你我這段姻緣就是他撮合的,我們還要感謝他才是!”

“子進!”柳兒的一雙眼直盯著他道:
“我問你,你娶我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像他?”

那目光如刀如箭,似要直穿到他心裏。

“不是,不是!”王子進忙慌道:
“那日在夜市裏見了你,我便喜歡你了,與他有何關係?”

“此話當真?”柳兒笑道。

“不錯,我王子進若是有半點虛言,不得善終!”
心中卻道,反正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得了善終,隨便發個誓也無妨。

那邊柳兒甚是高興,將頭埋到他懷裏,一臉幸福。
兩人望著外面的燕語鶯歌,心中滿是喜樂,
緋綃,緋綃,也許只應是天上才有的人,
還是不要因了自己,累他到塵世才好。

又過了兩年,王子進對緋綃的歸來已是無望了,
此時已是隆冬,那如湄河上幾乎月月都有人淹死,
他自己卻也是不敢靠近那河半分。

一日,王子進午後在房中看書,卻是在煙霧繚繞中打起盹來。

“叔叔!叔叔!”王子進一低頭,卻是有一個小孩在拽他的袖子。

“你這頑童,有何事找叔叔?”他見那小孩甚是可愛,逗他玩耍。

那小孩的一雙大眼,瞬間便蒙上了一層水氣,“叔叔,我找不到家在哪裡了~”

“呵呵!原來是這樣!”王子進笑道:
“叔叔送你回家,好好想想自己的家在哪裡?”

“好的!”那男孩道:“好像就在那邊!”拖著王子進的手一路走了去。

王子進一路和他走去,那路上坑坑窪窪,甚是不好走,
而且越走越是潮濕,腳上似乎都沾了一層水氣。
不由納悶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就是這裏!”那男孩指著前面道。

只見面前一條寬闊的河在眼前舒展,河面波光磷磷,反射著月光,
似是撒了一池的碎鑽在河裏,煞是好看。

王子進打望了一下周圍道:“這河倒是很漂亮,可是這四處,似乎沒有見到有人居住啊?”

“叔叔,你可知道,我最喜歡叔叔了!”那小孩笑道。

“咦?”王子進聽了不由高興,“為什麼啊?”

“叔叔,你知道嗎?我的家就在這河裏?那河水好冷好冰,我日日在河底待著無趣死了!”

王子進聽這話似乎有什麼名堂,似乎還是什麼不好的名堂,
只聽那小孩繼續道:“可是,現下就改輪到叔叔了,叔叔就要替我在這河裏了!”

“什麼?你說什麼?”王子進聽了不由大驚,忙要甩了他的手跑掉

那孩子卻又道:“叔叔,你就是第一千個哦,這百年來第一千個淹死在這裏的人,你可不要太晚過來啊,太晚的話,這河就是要結冰了~”

那小孩說著,王子進只覺自己的腳卻抬不起來,
一低頭,卻是從水裏伸了一雙手,牢牢的抓了他的腳踝。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女人的頭冒了出來,濕淋淋的人。

“啊?這是怎麼了?”

“呵呵,一會兒就好了,你便沒有什麼感覺了~”那小孩在一旁笑道。

王子進抬眼望去,只見那河裏一個接一個,竟是冒了百十個水鬼出來,
方才還是美不勝收的河面,現下卻是群魔亂舞,恐怖嚇人。
那些水鬼一個個或拉著他的衣袖,或拽著他的胳膊,就要把他拽進河裏。

“不,不要啊!”王子進一句沒有喊完,就覺冰冷的河水已經將他淹沒,
柳兒,柳兒,我對不住你,這麼快就要撇下你一個人了!
突然耳邊又響起鈴鐺的聲音,悅耳的鈴聲,清脆的鈴聲。
王子進聽了這鈴聲,腦中“呼”一下便清醒過來。
一抬頭,卻是在自己的家裏,方才卻是伏在書桌上睡著了。

抹了抹頭上的汗,不由暗笑自己膽小,
但是只覺頭上的汗似乎擦不完,這也未免太濕了一點。
只見自己全身都濕了,整個人似乎是剛剛從水中撈起來的一樣,
再一看,袖口還掛著幾片水草。
不由一驚,難道剛剛那些不是夢嗎?而是真的發生過嗎?
回身一看,只見一條粗黑的水線,從門外一隻蜿蜒到自己的書桌前。

該來的總會來,心中一片淒苦,這次沒有緋綃在身邊,自己怕是躲不過了,
忙叫傭人將房間打掃一下,半分不敢向柳兒母子透露,怕她們白白添了憂愁。
王子進對著外面的雪景長歎一聲,卻是從來沒有這樣無奈過。


次日清晨,王子進還沒有從睡夢中醒來,便聽那懷中的鈴聲大作,
一下下,一聲聲,響個不停。
王子進聽了,忙從床上爬了起來,這鈴聲一響,怕是旁邊沒有什麼好東西。
哪知驚魂未定,那邊房門就被家丁敲得“咚咚咚”的震天響。
王子進又被這敲門聲嚇了一跳,怒道:“這是怎麼了?”

那邊只聽一個家丁的聲音在門外道:
“老爺,有客人來訪,說是您的舊交,在門外等著呢~”

他忙穿好了衣服,不由疑惑:“舊交?舊交?自己哪里有了什麼舊交了?”

一路跑到門外,只見外面又是飄起了零落的雪花,
王子進忙撐了把傘走過去看,走過庭院,只見烏漆的大門旁邊立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白色的棉斗篷,上面的帽子將臉遮了大半。

王子進見了那白衣,幾乎與雪融為一體的白衣,不由心酸,
能將白色穿得如此出塵的大概只有緋綃了,緋綃,緋綃,他會回來嗎?
還是這雪?給了他一個美麗的幻覺。

只見那人回過身道:“子進,近年來可好?”

依舊是目光清澈如冷鋼,眉目溫潤似白玉。
一張桃花春風面,帶著幾分調笑,卻不是緋綃是誰?

“緋綃~”王子進見了手上發顫,那把油傘掉落在地上滾了幾圈。

緋綃見了,將那油傘揀了起來,替王子進撐了起來:
“子進,你怎麼還是這樣不小心?”

王子進見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又在自己面前,
他依舊是當初那幅少年的模樣,而自己卻已經老了。
心中一酸,眼淚卻湧了出來:“緋綃,我想你想得好苦啊~你一去這許多年,我已經老了,你卻和原來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

緋綃笑道:“你怎麼還是這樣啊,要是你同我一樣豈不是槽糕?”

王子進聽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許多年,這許多年,緋綃終於回來了~

當晚新月如勾,兩人青梅煮酒,把酒言歡,外面雖然已是初冬,房內卻甚是溫暖,
地上瑞雪的反光將綠色的窗紗照得薄如蟬翼。

“緋綃,你可知這許多年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王子進今日還特意命了廚子做了各種各樣的雞款待他。

緋綃拿著酒杯,卻不說話,過了一會道:
“生離死別本是人生常事,子進你莫要這樣看不開,終有一天,我還是會離開你的!”

“什麼?你還要走嗎?還要將我一人丟下?”

王子進心中酸楚難當,本以為他這次回來就不會再走,
他們還可以像當初年少時一起遊戲人間。

“我和你在一起,再過得十幾年就要做你的義子了!”
緋綃笑道,又伸手指了指他的鬍鬚。

王子進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今年已是年近三十,已然不復年輕,
緋綃的出現,讓他忘記自己已經老了,仿佛又回到了過去。
想著眼眶又是濕了,自己最想與他一起遊戲人間,卻忘了他卻連遊戲的資本都沒有
再過得幾年,緋綃依舊是個青春少年,他已然老邁,又怎能與緋綃一同遊山玩水?

心中難過,不由多喝幾杯,卻是酒入愁腸愁更愁,
一會兒便趴在桌子上不醒人事,朦朦朧朧中只覺一雙冰冷的手將他扶到床上,
“子進,希望,希望我這次能助你逃脫劫難吧?”

“劫難?什麼劫難?只要你不將我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孤苦,一切便不是劫難!”

說著,一把抓了那手,睜了眼睛,只見眼前一張臉甚是熟悉,
張口就叫:“緋綃,你不要再走了~”

那人一臉錯愕,眼中光彩慢慢消失:
“子進,他這一回來,你便失了心智了嗎?”卻是柳兒。

“沒,沒有什麼~”,王子進說著擺了擺手,又埋頭去睡。

只覺柳兒拉著他手道:
“子進,子進,你莫要這樣,他這番回來,必是沒有好事,你自己可要小心啊!”

王子進並沒有答話,只是悶頭去睡,迷迷糊糊中只覺柳兒抹了抹眼淚,
甚是傷心的樣子出去了,帶上了房門。

柳兒,柳兒,我對不起你,可是我和緋綃的情義,又豈是你所能懂的?

昨夜王子進的夢中,多了一個小孩,一個蒼白漂亮的男孩,
他總是覺得那個孩子似要取他性命,他一味逃脫,也害怕夢到,
但是無論如何也逃不脫的是睡眠。


今日王子進多喝了兩杯,而且緋綃又回來了,心中不由塌實,又沉沉睡去,
今夜,今夜該無事了吧?

哪知剛剛入夢,便感覺有一雙棕色的眼珠盯著自己,
再一低頭,又是那個男孩,正在拉著自己的衣角。

“你是哪家孩子,不要夜夜纏我了,快快走吧!”王子進不堪其擾,哀求道。

“叔叔,我怎麼能走呢?叔叔還要替我在那河裏待著呢!”那小孩道。

“什麼河底,你不是找錯人了吧?”王子進急要甩開他的手,卻是無法甩脫。

那男孩牢牢抓了王子進道:
“沒錯,沒錯,叔叔就是要接替我繼續在那河裏做了河神的人,叔叔接了我。我就可以往生了!”

王子進納悶道:“河神?什麼河神?”

那孩子道:“做了河神,那河中的冤鬼都可由你驅使,快快隨我來吧!”

話音剛落,只見地上竟是冒了無數的水草出來,往他腳踝上纏去,
王子進一見不妙,忙往前跑去,只見四周一片漆黑,
他失了方向,只是一路狂奔,好像前夜也是這樣狂奔過,
若是夜夜如此,怕是累也累得死了。

跑了不知多遠,他只覺渾身脫力,眼前卻慢慢的出現了一條白練,
走了近處,才發現竟是一條大河,在月光中,是一條白色的,平緩的,閃亮的河。

王子進無路可逃,見了那河,呆立在河邊,
只聽後面一個童聲道:“叔叔,這河很美吧?”

這已經是第三次夢到這河了,王子進也不怕了,
回頭問道:“這河,叫什麼名字?”

那男孩緩緩答道:“這河叫如湄,是很久以前一個美麗的女孩溺死在這裏而得名!”

“如湄,如湄,好好的名字啊!”王子進道,
可是這樣美的名字,這樣美的河水,又吞噬了多少生命?

“很美吧?叔叔,你若進去了,就知這河到底有多美!”那孩子道。

王子進萬念俱灰,今日與緋綃的一番對話,讓他覺得人生了無生趣,
自己等了他五年,卻是等了一個如此殘酷的事實。

“你真的覺得在這河底很是寂寞?”王子進問道。

“不錯,寂寞得很~”那孩子答道。

“是不是做了河神,便可不老不死?”王子進又問。

“不死是不成的,不老倒是真的~”

“那我便替了你吧,你也是很可憐的~”

王子進答道,他想就這樣,變做一條河算了,
看千年以後,還會不會有一隻雪白的狐狸到他這裏汲水,
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希望有一世有一日,再與緋綃重逢。

那男孩點了點頭,只見那河水一下暴漲,淹沒王子進的腳,他的膝蓋,
又往胸口漲去。王子進覺得那河水冰冰冷冷,竟很是舒服,心中不由難過,
若是緋綃見我變了一條河,看他會不會傷心,
若是真要這樣,看他會不會日日在河邊陪我,看他會不會再嘲笑我的老去?

哪知突然間脖子一緊,竟是有人提了他的後領將他提了起來,
王子進身在半空,只見腳下一條深藍的河水如練,不知要蜿蜒到哪里去。

“這是怎麼了?我要死還不成嗎?”王子進在半空中蹬腿叫道。

只聽頭上一個聲音道:“子進,你怎麼還是這樣小孩子氣,你若死了,柳兒該怎麼辦?你的兩個孩子又該怎麼辦?”正是緋綃的聲音。

“可是那孩子甚是可憐,我不過是想幫幫他而已!”

“你再看看,那是個孩子嗎?”王子進聽了,忙往下望去,
只見深藍色的河底竟是趴著一條黑色的巨蟒,若是不仔細看,還真是看不出來。
王子進見了一驚,“這、這是什麼東西?”

“這便是你剛剛所見的小孩!”緋綃說著,又往踩著刀往上飛了一下。
那河底的巨蟒見了,從水中探出頭來,那頭竟是與一見茅屋一般大,
“你這狐狸,是哪裡來的,壞我的好事?”

緋綃聽了笑道:“奪人性命也算好事?莫要讓人笑話~”

那巨蟒見了甚是氣憤,王子進只見下面的水竟像有了生命,
“嘩”的一下就卷起一道水舌,如蛟龍般,直衝他們來了。
眼見那水就在眼前,王子進叫道:“緋綃,我錯了,我不想死啊,我們快逃!”

那邊緋綃笑道:“現下你也知道後悔了?”
說著竟是駕馭著刀直往水柱中鑽去,那下面的巨蟒見了,哈哈大笑,
笑聲震得王子進頭皮生痛,“看你們往前怎麼逃?”

王子進只覺自己的臉上都濺了幾滴水滴,這次眼見是沒有逃路了,不由萬念俱灰。
哪知那水遇到他二人,竟像是有生命般分到兩邊,
緋綃御刀而行,飛快的穿過水簾逃出了包圍。
只聽後面那巨蟒叫道:“避水咒?”

“不錯,正是避水咒,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嗎!”
緋綃笑著,帶了王子進越逃越遠了,之餘笑聲回蕩。

王子進的夢“呼”的一下又醒了,只覺渾身又是濕淋淋,甚是難受,
只見緋綃站在自己床前,手持那把妖刀,一道黑色的水痕在房間的地上,
蜿蜒到一半便似被人砍了一刀一樣,齊齊的斷了。

王子進見了,環顧一下四周,問道:“他方才說的可是真的?”

“不錯!”緋綃又道:“我定不會讓你去作那勞什子河神的!”

“緋綃!”王子進望著他道:“我們這次的對手是河神嗎?你可有勝算?”

王子進只見他一張俊臉表情甚是凝重,心下盼望他能點一下頭,
哪怕只是一下,自己的心中也算有了安慰。
哪知緋綃道:“我會盡力的~”說完,出去了,走到門邊,又回頭道:
“子進,將來無論我對你做了什麼,你都要相信我,不要恨我!可以答應我嗎?”

王子進只見他一身白衣,立在門前,似乎又要隨風而去了,
點點頭道:“我答應~”心中難過。

他一人坐在屋中,甚是難過,偷溜到柳兒的房間去看,
只見柳兒正睡得香甜,一張臉上也添了歲月的痕跡。
他望著那張皎潔的睡顏,心下內疚:“柳兒,柳兒,我怎的剛剛就要拋了你一個人走了,我真是對不起你,你不會怪我吧?”

那邊柳兒依舊睡得香甜,王子進握著她的纖纖玉手,似要握住了這一生一世。


次日,緋綃一早便找了王子進出門,只見昨天的一場雪將天地都染成了白色。
兩人踏雪而行,王子進幾次想問他要去哪裡,卻是說不出口,
王子進只覺緋綃這番回來與以往大不相同,似乎與他隔了千山萬水,
他的老去,竟成了他二人無法逾越的鴻溝。

不知走了多久,只覺周圍漸漸荒涼,緋綃說了一聲“到了!”
算是打破了二人間的沈默。

王子進一抬頭,只見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沒有,只有幾棵柳樹,殘敗在眼前。

“這裏有什麼?”王子進奇道。

只見緋綃長指一指道:“如湄河,就在那裏!”

王子進聽了心中不由一顫,他此番帶了自己來這裏做什麼?
這河,不是該儘快逃離的嗎?只見前面似乎是有一條河,只不過這天氣日益寒冷,
昨日又下了一日的雪,那河就要被冰雪掩埋了。

“走吧,子進!”緋綃說著,往河邊走去。

“我們為什麼要到這裏啊?還是速速回家吧!”
王子進越靠近,便越覺得那河陰森恐怖。

只見前面的緋綃回首笑道:
“知己知彼嗎,我這就要去看看那河水凍到什麼程度了!”

“那河水結凍的程度與這事有關嗎?”

緋綃卻不理他,一人走在前面,兩人一會兒便走到了河邊。
王子進只見那河邊積滿了瑞雪,河面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冰。
他伸頭看去,那河面若是要結滿了冰,少說也要十天半月。
只見那河水甚是清澈,與白色的雪相輝映,美麗異常,
王子進望著,不由失神,一步一步踩著那薄冰往河中心走去。
那河水藍得像天,積雪便如白雲一樣,王子進忽然之間只覺身心俱疲,
覺得這人世艱苦無留戀之處,只想一頭紮了進去,便可好好休息一下。

正恍惚間,只聽耳邊有人叫道:“子進!”
忙回頭看去,只見緋綃立在河岸,一身白衣,仿佛與雪融為一體,臉上寫滿牽掛。

“緋綃,我好累啊,讓我歇一歇吧!”
王子進只覺這一句話道出了多年的心聲。

正淒苦間,還沒有回過神來,只覺臉上一痛,竟是有人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還沒有回過神來,手腕一緊,卻是被緋綃拽了回來。

王子進摸著火辣辣的臉龐,疑道:“我剛剛是怎麼了,為何打我?”

緋綃見他回過神來,鬆了口氣道:
“你被迷了心智,這河也太可怕,如此白日還敢要取你性命!”

“那咱們快快回去吧,你不是也看夠了嗎?”
王子進說著急忙從地上坐了起來。撲撲身上的雪就要回家。

“子進,你可知道今日為何要來這裏?”緋綃道。

王子進眼中儘是疑惑的望著他,不明所以。

“這次不同於其他妖怪,此次我們的對手是一個河神,而且你此劫是命中註定,我這番行事,是逆天而行!”緋綃說著,臉上滿是決絕。

“緋綃,人各有命,你為我,又何苦如此?”王子進道。

“起先認識你,是因了要報答你的恩情,可是後來,覺得你這樣迂腐善良的人,還是不要過早的死了才好!”緋綃笑道,語氣中卻掩不住悲涼之意。

“緋綃,你莫要管我了,留了我一人自生自滅吧~”
王子進說著,心中酸楚,這人世間淒苦的事太多,
自己原本也沒有什麼留戀,還是不要累了緋綃受罪。

緋綃聽他這樣說,不由著急:“子進,子進莫要這樣,我們還有一線希望,等這河結凍,就是他法力最弱的時刻,待到那時,我再想了辦法封印他!”

王子進見他俊臉上一臉憂愁之色,不由傷心,
緋綃如此沒有把握,卻還是第一次,抬眼望瞭望灰濛濛的蒼穹,
命運如絲如線,如影隨形,卻又有幾人能夠掌握?
一線生機,一線生機,卻不知這一線間,又有多少希望?

正在出神,只聽緋綃道:“子進,我們這是最後一搏了,你前日可是答應我,無論我怎樣待你,你都不會怪我?”

“不錯!”子進回過頭道,“只要是你,便是將我殺了,也是沒有半分怨言!”

緋綃頷首道:
“那就好,那就好,子進你要記住,無論我做了什麼都是為了你著想!”

王子進知覺臉上又是濕濕涼涼,淚水不知何時又模糊了雙眼,
眼前的緋綃,就要與白雪融為一體,黑髮如漆,美目如黛,
自己還是死了的好,不要累了這樣的緋綃才好。

正出神間,只見緋綃又掏出了他那把長刀,
五年未見,那刀竟已變得通身血紅,在雪地裏反射著妖冶的光芒。

“緋綃,這是怎麼了?”王子進疑道,眼下看不到什麼害人的東西啊?

只聽眼前的緋綃說了一聲:“對不起,子進~”

還沒有等到開口來問,只覺眼前紅光一閃,將眼前的世界都染成了紅色,
白的雪,藍的天,如畫的人,通通變成了紅色。


柳兒一人在家做著女紅,只覺心緒不寧,望著窗外的雪景,只覺心中忐忑不安,
一大早,子進便和緋綃出去了,現在快到晌午,還是不見二人回來。
正著急間,手中的繡針紮到了手指,血珠漸漸的滲了出來,
在她白玉般的手指上凝結,似是紅色的珊瑚。
她望著那手指發呆,手指好痛,但是不知怎地,自己心裏的那方寸間,
竟是比手還痛,痛得厲害,她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麼了,
只希望,只希望,子進能快些回來才好。

正自難過,只聽家丁喊道:“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

“怎麼了?”柳兒急道。

“您去大門那裏看看吧~”

那家丁還沒有說完,柳兒就像一陣風一般衝了出去。
莫不是?莫不是子進出事了?

剛剛跑到大門,就見遠遠的,一個人著了白色的衣裳站在門旁,
那人白衣上一塊一塊的紅色的血跡,看起來甚是觸目驚心,卻是緋綃。
手中抱著的,那不是子進嗎?
只見王子進臉色黃的和一張金紙一樣,渾身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

柳兒見了,一陣眩暈,強撐著過來問緋綃:“胡公子,怎會這樣?”
那邊緋綃並不答話,抱了子進忙往屋中跑去,
柳兒只見他手中一把長刀,妖豔如血,那刀尖,
還有一滴一滴的鮮血滴在白皚皚的雪地上。

迷迷糊糊中,王子進只覺自己不知何時走到一條小路上,
那路旁開滿了鮮花,如人間仙境,這景物很是熟悉,
似乎很久以前,自己也走過這條小路。
那時,路的盡頭似乎還有一個紅衣少女。

正想著,只見前面果然出現了一個紅衣少女,手中拈花微笑。
王子進一見,精神不由大振,忙向前跑去,只見那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黑髮如黛,腰肢似柳,竟是像極了沉星。

“可是沉星姑娘?”王子進問道。

那少女笑道:“不錯,就是我!”依舊雙眸如星,笑厴如花。

王子進見她,不由高興,“你可還記得我是誰?”

沉星笑道:“不就是王公子嗎,怕是如何都不會忘了你!”

王子進聽了心花怒放,摸了摸鬍鬚道:“這般模樣你也認得出來?”

“王公子便是化作灰我也認得~”沉星又笑道。

“你在這裏依舊是以前的這副樣子啊,你也是,緋綃也是,只有我一個人老了~”王子進歎道。

“王公子啊,莫要看了不老不死的好處,千百年的寂寞和孤獨,又豈是常人所能忍受?”

這一句話說得王子進惆悵,自己這幾日總是對緋綃的青春常在耿耿於懷,
可是自己若要死了,他便一人在這世上,不知還要多少年孤苦一人,
比起自己來,卻不知是可憐了多少倍,心下不由悲哀。
忙又道:“沉星姑娘你這是去哪里?我們一同走吧!”

哪知沉星搖頭道:“王公子莫走了,這便是黃泉路了,還是速速回去吧!”

“那你在這裏是?”王子進納悶道。

沉星低了頭道:“小星不肯先走,要等了王公子一起投胎,不論王公子將來轉世是男是女,小星都想和王公子生在一個年代!”

王子進聽了心下不由感動:“快了。快了,你也許不要等很久了!”

沉星笑道:“小星還是希望能等得久一些,你在這塵世,快活的日子便多一些。”

兩人正說著,只聽悠揚的笛聲從遠處傳來,
沉星道:“王公子,快走吧,你的小狐狸在叫你了!”

“狐狸,你說的可是緋綃?”
這一句竟是真的脫口而出,王子進睜眼一看,自己正躺在自家床鋪上。

回頭一望,只見柳兒伏在床旁,累得睡去了,
悠揚的笛聲不知從何處傳來,王子進只見四周一片漆黑,不知是日是夜,
想起身看一下,哪想身上前胸後背如火燒般疼痛,不由“哎喲”一聲。
這一叫,卻將柳兒叫醒了,只見她蓬頭垢面,兩隻眼睛腫得如桃子一般,
見了王子進眼淚又奪眶而出:“子進,你可是醒了!”

王子進見她忙問:“柳兒,你怎地這樣了?緋綃呢?他在哪裡?”

柳兒聽了笑容凝結在臉上,只見淚水從她臉上慢慢滑落。
王子進見了急道:“柳兒,柳兒你這是怎麼了?”

只聽柳兒哭道:“我這般不眠不休的伺候你三天三夜,哪想你一睜眼就是在問他!”

王子進想她是一個官家小姐,自小便沒有吃過什麼苦,
現在如此對待自己確是不易,忙道,“柳兒,我是有事要和緋綃說~”

“莫要提他了,就是他將你傷成這個樣子的!”柳兒說著起身道:
“我就叫丫鬟幫你做點滋補的東西,好好補補吧!”

王子進本想說自己的魂魄便是緋綃引了回來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又無法出口。
見了柳兒出去,他忙扶著牆一步一步走下床去。
他要見緋綃,要問他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哪知剛拉開門,就見緋綃倚在門外,一臉無奈的表情。問道:“子進,你醒了?”

王子進沒有想到他居然一直站在門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只道:“謝謝你,剛剛我在那黃泉路上遇到沉星了!”

“我知道,她一直在等你~”緋綃道。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那為何不讓她先走?”
王子進急道,讓沉星一人在那花海中等他,他於心不忍。

緋綃悠悠的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幸福,我們還是不要管太多才好!”
頓了一頓又問道:“子進,你恨我嗎?”

王子進詫異的摸了摸身上的繃帶笑道:
“是指這個嗎?你砍了我十刀算什麼?我是不會怪你的~”

緋綃見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子進快把傷養好吧,後面還有事情等著我們呢!”

王子進見他這樣說,忙問道:“你為何要將我傷了才行呢?”

“嘻嘻!”緋綃笑道:“將來你就會知道了!”
一臉狡詰的表情。說完,就轉頭走了。

王子進只見他白色的背影越走越遠,
忙叫道:“若真能逃脫此劫,我們一起去遊山玩水吧!”

只見緋綃聽了,擺了擺手,白色的背影,甚是落寞。

王子進見他答應,心中不由高興,
等逃脫了此劫,等逃脫了此劫~一切便都會好了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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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覺得他老婆蠻可憐的
不過比起個性,還是比較喜歡沉星啊= =
話說黑歧大蛇真是史上最勾勾纏的變態
以後好幾世,就算不想看,他還是會一直跑出來的(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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