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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逐漸的籠罩了揚州,華燈初上,人頭攢動,雖然已是晚秋,
但是每天的夜市並沒有隨著氣溫的低落一起蕭條下去,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勢。
有跑江湖的藝人在表演雜耍,有來自各地的小販在叫賣著他們的商品,
一副清明盛世的太平景象。

可是再熱鬧的旺景也穿不透,越不過的是高高的牆壁,深深的庭院。

一處大戶人家裏,奴婢們見天色已晚,忙拿著火信去掌燈了。
燈被一盞一盞的點亮,院子裏一會兒便燈火通明了。
可是這裏就是點了再多的燈,卻還是讓人感覺像是黑夜,一屋子的人,都是死氣沈沈,
沒有一個人說話,屋外就是一副熱鬧繁華的人間勝景,屋裏卻是比墳墓還要寂靜。
一堵高牆,隔斷天上人間。

屋中的內院深處,一扇門被推開,傳來“吱呀~”的一聲,
一個婢女模樣的小姑娘提著一盞花燈進來了。

“小姐,小荷這就給您把燈點上~”

床上掛著粉紅的帷帳,厚重而密實,一直垂到地上,裏面的人卻並不答話。

“小姐,今天的身體可好些了,要不要再叫張先生瞧瞧?”
那婢女說著,已經將蠟燭點著,又將一個畫了牡丹的燈罩罩了上去,
屋子裏的燈光忽明忽暗,映出那婢女小荷的容顏,清秀而平庸的一張臉。

“小姐!”那小荷走到床旁,從帳子里拉了一隻玉手出來,
那手十指尖尖,如蔥管一般晶瑩剔透,就是稍嫌白了些,沒有一絲血色。
“等你這病好了,到那時估計便是春暖花開了,我便與小姐去放風箏。

那帳子裏的人依舊沒有聲音。那小荷說了一會兒便出去了,關了那門道:
“一會兒,夫人便會端了藥了,我再過來。”

那門便被帶上了,忽明忽暗的燭光中,那粉色的帳子裏面,倒像是藏著死亡。

不要,不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個房間裏,我不要吃藥,
那藥吃了也是不好,只是越吃越重而已。

這時,空曠的走廊裏傳來腳步聲,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繡著牡丹的軟鞋,緞子面的,鮮紅的牡丹。
她的心也跟著揪緊了,緞子面的牡丹,妖豔的牡丹,在她看來,和死亡無異。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門口,那門又“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陣香氣撲面而來。
只聽一個柔柔的女聲道:“柳兒,吃藥了~”

那心中的弦聽到這聲音,終於崩斷了,她眼睛一閉,人往後一仰,什麼也不知道了。
也許,也許,就這樣死了,倒還好些!









“緋綃!你看這夜市比起開封如何?揚州府果然是大城市啊!”
王子進騎著馬走在人群之中。

“你沒有見過盛唐之時,那場面比現在還要熱鬧呢!”
說著,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王子進聽了,不由搖搖頭,看來活得太久也不是什麼好事,對什麼都失了興趣。

“我們還是快快找個客棧投宿要緊,等一下再逛不晚!”

緋綃說著,縱馬繞過人群,往前去了。
旁邊一幫人正圍著一個雜耍的藝人,那個藝人估計是吐蕃來的,
表演甚是精彩,叫好之聲連綿不絕。

“再看一會兒嗎~”

王子進實在是不願錯過這樣的好戲,卻見那邊緋綃板著臉,已經先走了,
卻連往這邊瞥了一眼都沒有,王子進看他那幅樣子,真是面若桃花心若塵,
無可奈何,只有跟他去了。


兩人剛剛安排好客棧,王子進便迫不及待的要出門,拉了緋綃道:“同去,同去!”

“子進,你一個人去吧!我有點疲憊!”緋綃一進房間便窩在被子裏。

王子進知他是上次的傷還未完全復原,也不好強求,便道:“那我一個人出去了~”

“慢著,子進!”緋綃說著,從懷中掏了一個鈴鐺出來,遞給王子進道:“把這個帶上!”

“咦?這是什麼東西?要我帶著個勞什子幹嗎?”

王子進提著那鈴鐺,左右晃了一下,卻是發不出一點聲音,看來是壞的。
緋綃的東西,確是沒有幾個經用。

“你帶著吧,自會對你有好處!”緋綃懶得和他廢話。

王子進只好怏怏的將那鈴鐺放在懷中,
又回頭對緋綃道:“莫不是忘了比鈴鐺更好的物事給我?”

“什麼?”緋綃見他一臉壞笑,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當然是你那裝滿銀子的荷包~”說著,就往包袱裏摸去。

緋綃聽了又氣又好笑,從懷裏掏了一大錠銀子拋了出去,“夠了吧?”
王子進得了銀子一路哼著小曲出去了,甚是歡喜的樣子。


那夜市果然是繁華,王子進一路看著,只覺得眼睛不知該放向哪裡。
看到前面有買小吃的檔鋪,忙跑了過去,自己買了一袋板栗,噴香燙口,邊吃邊逛,
開始興致還很不錯,沒了一會兒便失了新鮮,
自己一個人,覺得甚是寂寞。也許和緋綃出來更好一些。

想著就要回去了,看到前面有賣樟茶鴨的,不由高興,
看那鴨子做成紫紅色,估計是很美味,緋綃一定會喜歡,忙跑了過去
“老闆,要一包鴨子!”正說著,只見那老闆對自己的聲音充耳不聞,
一手抓著案板上的刀柄,眼睛直勾勾的在看著什麼。

“老闆!”王子進又喊了一聲,卻還是無人應聲,忙也看向那邊,
只見一個少女的背影,嫋嫋婷婷的走了,那少女似乎手中也抱著一袋鴨子。
王子進見了不由出神,那少女遠看便如籠罩在一團霧中,如仙子下凡,
單是背影,便美不勝收。

王子進也不管什麼鴨子了,似被人引了魂魄,直直的便跟了過去。
只見那少女一身白衣,上面畫著綠色的柳枝,人也如弱柳扶風,姿態甚是優美。

“回過頭啊,回頭~”王子進在心中暗叫,哪想那少女就是不往自己這邊看。
只好自己快步走了過去,裝作不經意的回頭一看,這一看,不由驚呆了,
這這張臉,竟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眼帶桃花,面如春風,竟是像極了緋綃。

王子進覺得心中竟是響了一聲炸雷:完了,完了,緋綃變了姑娘,怎會這樣?
難道他支我出來,就是不想讓我看到他這番模樣?怎會這樣?怎會這樣?
將來可怎麼辦?不知他何時再會變回去?想著,心中一陣難過。
忙跑了過去,拉了那女孩的手道:“緋綃,你怎會如此不相信我,這樣大的事情也不與我說一聲?”

哪知那女孩道:“緋綃?是我的名字嗎?這名字倒是當真好聽!”

王子進見她這副模樣,與緋綃並無二致,只覺心中一酸,眼淚便流了出來,
怎麼只是一會兒功夫,便成了這樣,突然想起在豐都城,緋綃也是被人陷害,
難道這揚州府裏也有奸人不成?

想著,忙拉那女孩的手道:“緋綃,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救你脫困!”

“公子所言是真?”那女孩聽了甚是高興的樣子,
“我好想回家,公子真的可以幫我?”

王子機聽了心中熱血上湧:“不要說是回家,便是赴湯蹈火我也可以幫你!咱們這就回客棧吧,我記得路!”

說著,拉了那女孩的手便走出人群,王子進心中激憤,也顧不得東南西北,
一路走了下去,卻是連自己是從哪邊來的都忘記了,
只覺越走人煙越是稀少,燈火越是寥寥。

“咦?這是走到哪裡了?”

王子進眼見周圍甚是荒涼,與剛剛那番熱鬧景象相比,竟像是兩個世界。
手牽著那女孩,不知該往哪裡走去。正好看到遠處有一個人影蹣跚而行,
心中一陣高興,終於找到問路的人了。
忙回頭對那女孩道:“我們去問問前面的人吧!”

說著,拉了那女孩急步向前走去。

漆黑的夜色中,眼前那人影逐漸清晰,看那樣子,似是一位老嫗的背影。
眼見那老嫗走得甚慢,自己就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
不由發足急奔兩步,距離總算是縮短了,
那女孩跟在王子進後面急跑,手卻開始發抖。

“咦?你怎麼了?”

王子進見了不由奇怪,跑了兩步不至於累成這個樣子吧?
那手,卻是抖的更厲害了。
王子進忙回頭看去,只見那女孩的身體竟像篩子一樣不停發抖,冷汗直冒,
心中不禁擔心。那女孩伸出一隻顫抖的手,拉住王子進道:“公子,公子莫要和她問路!”

王子進眼見跑了這許久也轉不出來,那老嫗的白髮已是清晰可見,怎能甘心。
忙道:“為什麼?難道那老婆婆會吃人不成?”

“我不知道,不知道,只知道問了路,就再也回不來了~”

王子機眼見周圍更是荒涼,眼前只有一條小路,不知通向哪裡,
不去問了路,這要如何走下去?

“你不要擔心,我問了路便回來,不會有事!”
說完,便甩脫那女孩的手,快跑兩步,總算是追上了那老嫗。

那老嫗弓著背,一身衣服破破爛爛,很是憔悴的樣子。
王子進見了忙鞠了一躬道:“敢問去揚州集市的路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那老嫗道:“揚州集市?揚州集市?我只知道一條路,便是這條,每天都是一直走下去!” 說著,回頭又道:“你莫不是也要和我一起走?”

王子進只見她一張枯朽的老臉,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眼睛只剩下兩個空洞洞的黑洞。

“你?你這是?”王子進不由嚇得渾身虛脫,這路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那老嫗說著一把抓了王子進的手道:“和我走吧~”

王子進只覺自己的手像是被鐵箍箍住一樣,分毫也是掙不脫,
正又急又怕間。突然聽到耳朵旁邊有鈴鐺的聲音“叮噹~”,“叮噹~”
聲音不大,卻聽得真切。

只見那老嫗聽了那聲音甚是難過的樣子,甩脫了王子進的手,
雙手抱頭道:“你怎麼帶著那樣的東西?我的頭,好痛啊~”

王子進脫了困,嚇得一身冷汗,忙要拉了那女孩的手逃命,
卻見那女孩也是抱著頭,一臉痛苦的表情。

“公子,公子,快讓那鈴聲不要響了~”
王子進掏了鈴鐺出來,只覺聲音清脆悅耳,“叮噹”“叮噹”
如玉珠落盤,甚是悅耳。可是無論怎麼弄,它就是響個不停。

眼見那女孩額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淌,
王子進不由心痛,大聲喝道:“別響了!”
這一喊,那鈴鐺也不響了,那女孩、老嫗也通通不見了,
像是瞬間變幻了天地,自己還是站在夜市中央,
旁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不由納悶。

只覺手上疼痛,忙低頭看去,
只見手腕上清晰可見三個黑紫色的指痕,正是方才被那老嫗所抓之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剛剛那條路的盡頭又是通向哪裡?
王子進一頭霧水,手攥了鈴鐺,茫然的站在人潮中不知該向何處。
過了一會回過神來,忙向客棧跑去,
現下當務之急就是確認那女孩到底是不是緋綃所變?

一路狂奔過去,很快就到了客棧門口,王子進的心跳卻是越來越急,
他好害怕,好害怕他一推門。裏面就是坐了一個美貌少女而並不是一個俊美少年。


顫抖的手推開了雕花的梨花木門,忽明忽暗的燭光中,
只見一個白衣的少年正盤腿坐在床上打坐。
王子進的心中一陣激動,眼睛不由模糊了,
這景致,與平時並無不同的景致,現在卻如此叫人珍惜。

“緋綃啊!還好你還在~”王子進說著,便撲到床上抱了緋綃。
緋綃正在修行,閉著眼睛,現下被他這樣一弄,嚇了一跳,
忙一把推開了他:“你這是怎麼了,兩個大男人,只不過分開一會兒,至於這樣嗎?”

王子進一把鼻涕一把淚,臉上還掛著一副知足的傻笑,
緋綃見了他這癲狂神態不由納悶,忙道:“子進,子進,去逛了夜市可是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王子進拿著袖子擦擦臉,搖了搖頭。

“那你定是見了什麼美貌的姑娘了!”
暗道:能讓花癡變成這樣的估計不是一般的佳人。

那邊王子進點了點頭,緋綃見猜得沒有錯,舒了口氣道:
“那個好辦,只要不是什麼鬼魅,我會儘量幫你娶了回家!”

王子進聽了點頭道:“不錯,確是是個佳人,可怕的是,那佳人與你長得一模一樣!”

哪知緋綃聽了卻不以為意:“天下長得相似的人多了,有何見怪?”

王子進聽了不由來了精神:“你是說那女孩與你沒有關聯?”

“是啊!我這樣子,不過是自己想了人的長處變的,這麼久的時間,倒也是有見過和我相似的人,奇怪什麼?”

緋綃問道。不過一個和自己長得相似的姑娘而已,至於像見了鬼一樣嗎。

“奇怪的是這個姑娘好像也不是個凡人!”

王子進說著將自己今天所見與緋綃描述了一番,
那黑夜中的小路,沒有盡頭的小路,路上的可怕老嫗,
都一一和他說了,邊說還覺得心有餘悸。

緋綃聽了,伸手道:“那個鈴鐺拿來,我瞧瞧!”

王子進忙伸手掏了那小小金鈴出來,覺得與剛剛並無不同:“這是怎麼了?”

緋綃接過了那鈴鐺,
放在手中握了一會兒道:“你剛剛差一點便走到了死路上!”

“什麼死路?不過是荒郊的一條小路而已!”

緋綃聽了搖頭道:“你莫不是沒有聽過黃泉路吧?那便是黃泉路,景致是因人而異,但是路的終點都是死亡!”

“啊啊~”王子進聽了嚇了一跳,原來自己竟是真的黃泉路上走一遭了,
“怎麼會這樣,我不過是想回客棧而已,怎會走到那樣的路上?”

緋綃聽了沉思一會兒道:“不知道,按說你也沒有那個本事去那個地方,怕是那個女孩有什麼古怪!”

“是嗎?我倒覺得那個女孩沒有什麼古怪之處啊?”王子進一臉迷茫。

“不要想了,能平安回來便好,明日我們再去那裏尋了那女孩看看!”
緋綃說著,翹起鼻子四處聞了聞,問道:“子進,你不會是帶了什麼美味給我?”

“美味,沒有啊?”正說著,那邊緋綃已經伸了一隻長手,摸到他懷裏,
掏了一個油布紙包出來。欣喜的打開來看,竟是一包醬紫色的樟茶鴨。
立刻歡呼起來,臉上堆滿笑容,跑到桌子旁去吃了。

王子進見了那鴨子,想是那女孩留下的,心中不由又浮起一個倩影,
穿了白色的衫子,那上面的綠柳,鮮嫩清脆,在蕭瑟的秋風中,迎風招展。



次日白天,王子進一早便拉了緋綃去逛揚州府,
好不容易來到揚州這樣大的城市,怎能不去開開眼界。

兩人邊走邊逛,轉眼大半天就過去了,中午逛得累了,便找了一家飯館休息。
王子進見小二過來招呼。問道:“你們這揚州府可有什麼出了名的景致啊?”
那小二聽了掩嘴笑道:“客官可是來對了地方,揚州最好的景致便是在晚上的畫舫裏!”

王子進知他說的是歌妓,又想起沉星,心中不由一酸,忙將他打發了。
緋綃見他不快,也不答話,自己吃自己的去了。

只聽旁邊的一桌客人道:“唉,那個楊知事啊,真是可憐,沒有什麼子嗣,只有一個女兒,現下又生不如死,縱有高官厚祿又怎樣?”

王子進回頭看去,見是一桌書生,觸景生情,
又想起過去和道然他們一同去赴考的情景,一樣的把酒言歡,海闊天空,
現在天各一方,也不知道然現在怎樣了?

“子進,莫要多想了,緋綃見狀安慰他道。

“莫要多想,莫要多想~”王子進不知怎地,心中甚是酸楚,
過去種種,一齊向心中湧來,那考場中的老生,沉星,寶雲,
他們每個人不都是執著於自己的人生?到頭來又怎樣呢?
一股悲憤之氣湧上心頭,不免多喝幾杯,
只見緋綃的一張俊臉很擔心的望著自己,不由欣慰,
還好,還好還有緋綃,最怕哪一天,緋綃也離了自己而去。

晚上,王子進迷迷糊糊的被緋綃搖醒,才發現自己下午卻是在那小飯館中喝醉了。

“子進,子進,我們去夜市逛逛吧,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女孩!”

“哦!”王子進應著,忙從床上爬了起來。急忙收拾了隨著緋綃出去了。

被晚上的夜風一吹,王子進的酒也醒了七八分,只見夜市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王子進的一雙眼睛就像不夠用了一樣,東瞧西望。
走了一會兒功夫,自己來做什麼都忘了,隨著人群看了一會兒雜耍,只覺興致很高

“緋綃,緋綃,你快來看!”說著,便去要拉了緋綃,這一拉,竟是拉了個空,
緋綃不知何時竟和自己走失了。

心中不由著急,忙去尋找緋綃,只見周圍人山人海,笑語連天,
在這樣的人群中去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對了,緋綃定是去了賣小吃的地方去吃雞了!”想著,忙往那邊走去。
果然見一個人穿了白色的衫子站在一個攤鋪前面,白色的衣服甚是顯眼,
再看那臉,面若桃花,不是緋綃是誰?

忙跑了過去,拉了他手道:“你也不和我說一聲便走了!”

只覺觸手甚是柔軟,不由納悶。那邊只聽一個女聲道:“公子和我可曾相識?”
再看那明媚的大眼,王子進不由一陣眩暈,又是那個奇怪的姑娘,
緋綃現下又不在,自己可怎麼辦?

正遲疑間,只聽那女孩道:“公子,公子,前日是不是見過?”

“不錯,小姐好記性~”王子進顫抖的答道。
只見那女孩面帶春風,一雙明媚的大眼盯著自己,與其他人未見不同,
倒是豔色無雙,不由看得癡了。

正出神間,只覺眼前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迴廊,
夜色中的迴廊,被月光染了慘澹白色的迴廊,王子進見了這景致,不由心中害怕,
那迴廊一眼望不到盡頭,不知通向哪裡。

王子進嚇得咽了口口水,無奈硬著頭皮往前走去,
雖然是從未來過的地方,他卻只覺得害怕,
不知為什麼,那迴廊的盡頭似乎藏著洪水猛獸,要將他吞噬了。

一步步的走了下去,只見月光下,自己一個人影映照在雕花的窗沿上,
孤獨而冷清,王子進喘著粗氣走在無人的迴廊上,
只覺心中一個聲音在隨著自己心跳的節拍叫道:快到了!快到了!
他自己卻也不知快到了哪裡?

再往前走去,王子進在迴廊的盡頭拐了一個彎,
只見一扇緊閉的木門呈現在自己面前,
那門上雕的花紋及其繁複,在月色中透著古樸的光輝。
那門後有什麼?王子進只覺這門便是自己的目的所在,
剛要伸手去推,便覺後面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那是徐徐的,舒緩的腳步聲,
像是有人在迴廊上慢慢的散步。

王子進聽了心中一驚,忙跳過了欄杆,躲到了迴廊下面,
一個女子的袍裾一會兒便出現在迴廊的另一端,一副錦緞的,繡了花的袍子,
夜色中閃著美麗的光輝,王子進甚至可以聞得到那女人身上散發出的濃郁的香氣,
脂粉的氣息,熏得他快喘不過氣。

那女子徐徐的走了過來,只見那裙子下面,一雙繡花的鞋子若隱若現,
紅色的鞋子,綢緞的鞋子,繡了一朵大紅牡丹的鞋子。
只不過是一雙鞋子而已,王子進卻像看到什麼可怕的物事,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裏,
看到這雙鞋,他就有一種想要快快逃離的衝動,可是他好想看看那門後有什麼,
硬著頭皮趴在回廊下面,晚上的露水粘在半枯的草上,濕濕涼涼,
如果這又是夢,也太過於真實一些。

只聽那個女子停在那雕花的門前,一個柔媚的聲音叫道:“小荷,快開了門啊!”
那門“吱呀~”一聲開了,王子進忙探了頭看去,他要看看,那門後到底有什麼。
突然只覺手上一緊,不知是哪裡出來一隻纖白的手,一把抓住了自己。
“啊~”王子進驚恐的叫了一聲,再一回頭,卻是自己依舊站在夜市中,
緋綃正站在自己面前,一隻手牢牢的扣住自己的手腕,剛剛,便是他將自己捉了回來。

“緋綃,你可來了,我剛剛差點沒有被嚇死!”
王子進說著抹了抹滿頭大汗,只覺自己像是剛剛從水中撈起來的一樣。

那邊緋綃卻並不答話,一臉凝重的望向他的身旁,
王子進忙轉頭看去,只見那個與緋綃長得甚像的女孩還站在自己旁邊,
自己的手,正牢牢的牽了她的手。

那女孩一臉輕鬆的表情,見了緋綃很是驚訝的樣子,
瞪圓了眼睛道:“咦,你與我長得好相似啊!”

緋綃見了,忙一把將王子進的手拉了回來;“子進,莫要與她有任何接觸!”
又回頭對那女孩道:“你趕快回了自己的該去的地方吧,你這般下去,終有一天會死的!”

“死?”那個女孩聽了一臉疑惑的表情:
“我該去哪裡啊?我自己也不知道,連自己叫什麼卻都是忘了!”

王子進聽她這樣一說,猛的想起剛才所見,
那錦衣女子推門之前似乎叫了一個名字,好像是小荷吧,
對,就是小荷,忙對那女孩說道:“你知道小荷是誰嗎?”

“小荷!”那女孩聽了甚是欣喜的樣子,
“這個名字好生熟悉啊,聽著也好親切,好像我就是叫了這個名字的!”

緋綃聽了,看了王子進一眼,那眼中,滿是疑惑,
就聽他對那小荷說道:“小荷,你快快回家吧,你這樣長久下去,真的不是辦法!”

那個小荷聽了,臉上一臉焦急的表情,竟有淚水從大眼中流出:
“我真的不知道家在哪裡啊?找了好久也找不到,二位公子能否幫幫我啊?”

“那你這般在外面能有多長時間了?”緋綃問道。

“多久?”那小荷道:“多久都有,有的時候幾天,有的時候幾個時辰,有的時候莫明奇妙的就失了意識,再醒過來,自己卻還在外面遊玩,可是有時明明就換了節氣,也不知我這麼久是在哪裡過的!”

緋綃與子進對望了一眼,這事甚是棘手,沒有辦法,緋綃只好對那女孩道:
“你先與我們回去吧,再做打算,這般下去不是辦法!”

“多謝公子相助!”那小荷聽了,忙對二人行了禮,看起來家教甚好的樣子。

王子進不由納悶,悄聲對緋綃道:“這是怎麼回事?”

緋綃看了看跟在二人身後的小荷道:
“這個小荷怕是一個生靈,她的肉體不知在何處活著,魂魄卻跑了出來!”

“啊,這個好辦,只要找了她的肉體在哪里不就好了!”
王子進見她不是鬼怪,不由鬆了口氣。

哪知緋綃卻搖頭道:“好好的人,魂魄怎會跑了出來?”

王子進聽了心中又是一揪,“難道?難道~”

緋綃那邊意味伸長的看了王子進一眼道:“不錯,怕是她已經不久於人世!”

王子進聽了這話,心中一酸,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小荷,
美麗的臉龐在夜色中似乎閃著光芒,那臉上寫滿了勃勃的生機,對人世的嚮往,
這樣的一個女孩,怎麼又要死了呢?

王子進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忙拉了緋綃的手道:
“我們一定要救她,不能讓她就這樣死了!”

緋綃見子進的眼裏寫滿了堅決,不忍拂了他的意,只好點了點頭。

王子進心中苦楚,這一路上,見了太多的死亡與悲傷,
自己已經不能再承受什麼了,回頭又看了一眼小荷,如此鮮活的生命,
便是陪了自己的一條性命,也定要助她留在世上,
他不想她像寶雲一樣,像沉星一樣,來不及看看這世界的繁華便過早的離開了。
趁一切還來得及,趁一切還來得及~


三人回了客棧,王子進與緋綃細細問了半天,
那小荷卻只是瞪了大眼,想不出什麼所以。
王子進不由長歎一聲:“緋綃,這樣不是辦法!你快想了什麼好法子出來!”

緋綃聽了,抱著胳膊想了一會兒道:“辦法是有,看你願不願意冒險!”

王子進聽了,估計是什麼兇險的法子,
但是看了看小荷一雙美目,清澈分明,盯著自己,甚是可憐的樣子,
點頭道:“不要緊,我們可以試一下!”
連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何,心中對這小荷竟是有一份親切的感覺,
只是想處處維護她,也許只是因為她長得像緋綃吧,也許只是自己不想再見到死亡吧。

“子進,你要想好,這法子只有你能行,我這次無法陪你了!”

“我會處處小心,你莫要擔心!”王子進嘴上說著,心裏卻是沒有幾分底氣。

緋綃見他如此堅決,搖了搖頭道:
“子進,你有沒有想過,為何你一遇到小荷便會見到幻象?”

王子進聽了一頭霧水,“那又是為何?”

“你進入的就是小荷的內心,她自己都遺忘了的過去,那處可是兇險?”

王子進想了那走不完的小路,回廊上鮮豔的繡鞋,心中又是一緊,忙點了點頭。

“那你還願意再去那裏找了真相回來嗎?”緋綃問道。

“啊啊~”王子進聽了失聲叫道,“原來要去的就是那種地方?”
看了看緋綃,繼續道:“那個,那個你不能去嗎?”

緋綃搖了搖頭道:“我若去了,遇到危險,誰來拉我回來啊?”
說著,臉上一臉壞笑。

王子進無奈的看了看緋綃,又看了看小荷,
兩個人一模一樣的臉,都是看向自己這邊,不由又有一種被人設計的感覺,
只好低了頭,任緋綃擺佈了。

“嘻嘻,子進你莫要緊張,我在這繩子上使了法力,遇到危險你拉這繩子便可!”

說著將一根細繩繫在王子進的腰帶上。

王子進看那繩子,不過是普通的麻繩而已,“這個東西牢靠嗎?”

“哎呀呀~,你就如此不相信我嗎?”緋綃笑道。

王子進看了看那根麻繩,不過和小指一般粗細,確實不是很可信。

緋綃見了,不由著急:“子進,莫要磨蹭了,趕快走吧!”

說著,就將他和小荷的手十指相扣,拿了一截布條綁在一起,


“唉唉唉!你可一定要將我帶了出來啊~”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只覺腦中一陣眩暈,
竟是掉落在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只覺觸手之處甚是清涼柔軟,好像是在一片草原之上,
待眼睛適應了黑暗,四周打望一下,果然是在一片草原上面,周圍甚是荒蕪,
一條小路,彎彎曲曲不知通向哪裡。

王子進一個人站在曠野中,又想起那日所走的小路,所見的老嫗,和這景致甚像,
莫非這就是小荷心中的黃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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