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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已降到零度以下。

上午九點,春雨裹了一條厚厚的圍巾,匆匆跑出去上班了。

天氣預報上說,過幾天將會有西伯利亞冷空氣南下,可能還會出現降雪。校園裏再
愛漂亮的女生,也不得不犧牲了自己的身段,穿起了臃腫的滑雪衫。


去公司的路上,春雨依然坐著地鐵。在擁擠嘈雜的車廂裏,她特意尋找了一個好位
置,差不多能看清周圍所有的臉。那一張張臉是那樣冷漠,沒有一張是她所希望看
到的---不,或許還是不要看到的好。

春雨到了公司以後,發現與她說話的人態度有些冷淡,這讓她心裏不太好受。她只
能一個人撲在電腦前,因為昨天幾乎沒幹什麼活,所以今天她工作得特別賣力,連
著幾個小時到下午,中間除了吃飯外幾乎沒停下來過。

但不巧的是,今天公司裏有個女孩生病請假了,所以春雨只能留下來加班。又在電
腦前幹了幾個小時,春雨才發現窗外的天空已經暗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的霓
虹燈光。而這時她們都已經悄悄地溜走了,辦公室裏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空蕩蕩的辦公室一下子靜了許多,春雨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在電腦前坐了一天,
脖子酸痛無比。肚子早就餓壞了,正好桌子上放著一份晚點心,這是給加班的人吃的
。吃完這頓晚餐,春雨便準備下班了。


當她走到門口,忽然聽到身後一陣沉悶的嗓音:"她們都走了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差點沒把人給嚇死,春雨緊張地回過頭來,才發現是老闆嚴明亮。她
低著頭說:"她們都已經走了,我的工作也結束了。"

嚴明亮冷峻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柔和了:"今天辛苦你了,到我房間裏坐坐吧。"

雖然心裏很緊張,但春雨沒辦法拒絕,只能走進經理辦公室,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是不是很累?"

"沒關係的。"

"剛出來打工的時候都這樣,你還算是比較輕鬆的。想想我在國外的時候,那可是你
們沒法想像的啊。"

嚴明亮的目光像螞蟻一樣在春雨的臉上爬著,讓她感到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只能
低著頭回答:"嚴經理,其實我來這裏實習,主要還是為了畢業論文做社會調查。"

"什麼論文?記得我當初的大學畢業論文,是寫電腦網路會改變人們的生活方式。當
時很多人都不知道網路是什麼東西,但現在每個人都離不開網路了。"

"我寫的論文題目是《手機短信與人類溝通》。"

"非常好的選題,確實有許多人的生活因此而改變了。"嚴明亮每說一句話,都靠近春
雨一步,讓春雨不得不退到了辦公桌旁邊。突然,視線裏似乎掠過了一張臉龐,就像
火星一樣濺到了她的眼睛裏。

那是嚴明亮桌子上擺的一幅像框,裏面鑲嵌著一張女孩的照片,看不清照片的背景,
只有那女孩微笑的臉龐,還有一雙誘人的眸子。


瞬間,春雨摸著自己的臉後退了幾步。她已經看出了照片裏的臉,雖然她從來不認識
那個女孩,但她知道女孩的名字---蘊涵。

雖然不是在學校檔案裏看到的那張照片,但兩張照片上顯然是同一個人,那臉龐、那
眉眼是絕不會看錯的。可是,蘊涵的照片為什麼會在嚴明亮的桌子上呢?

嚴明亮立刻拿走了桌子上的照片,低聲說:"是不是覺得她很像你?"

"不但很像我,而且還很像另一個人---她的名字叫蘊涵,是八年前我們學校美術系的
系花。你認識她是不是?"

這回輪到嚴明亮後退了,他抿著嘴想了想說:"既然你知道蘊涵,那我就承認了吧,
她是我大學時代的女朋友。"

"蘊涵是你的女朋友?"春雨實在不敢想像,八年前的嚴明亮應該是什麼樣子呢?實在
看不出他有什麼魅力,居然會讓美術系的系花投入他的懷抱。

"你不相信可以去問別人。" 嚴明亮走到了落地窗邊,背對著春雨低下頭沉吟,
"自從她死了以後,這張照片多年來一直陪伴著我,無論我多麼痛苦,我都知道她就
在我身邊。"
  
春雨覺得自己觸到了別人內心最脆弱的神經,她抱歉著說:"對不起,嚴經理,我不
該問那麼多。"

"今天已經太晚了,你快點回去吧。"

春雨點著頭退出房間,飛快地離開了公司。

辦公室裏只剩下嚴明亮一個人了,他顫抖著關掉了所有的電燈,讓自己籠罩在一片
黑暗之中,隔著落地玻璃面對著不夜的城市---然而,他並不屬於這個城市。


看著窗外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在黑夜裏閃爍著不熄的光芒,他突然想起了那個煙霧
繚繞的清晨,他躺在小屋內,鼻子裏充滿了牲畜的氣味。是的,與這個故事裏所有的
人物不同,嚴明亮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山村。那個清晨就是他的第一次記事,是母親撕
心裂肺的慘叫聲將他驚醒,在刺鼻的牲畜氣味中睜開眼睛,看到父親正騎在母親的頭
上,用巴掌將她打得頭破血流。

這就是嚴明亮與眾不同的童年。雖然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但他還是讀完了小學和中學
。也許是因為貧困,使他過早成熟了起來。他看著一無所有的家,看著終日哭泣流淚
的母親,看著喝得醉醺醺的父親,決心一定要離開這個地方,一定要有出人頭地的那
天。儘管被所有的人瞧不起,但他的學習成績一直是最好的,每次別人欺負他,他總
是低著頭忍讓。他恨他的父親,因為每夜他都是聽著母親的哭泣聲入眠的。父親永遠
都改變不了打女人的習慣,從拳腳相加到皮帶木棍,母親每次被打都不敢聲張,只能
默默地承受痛苦,抱著兒子度過漫漫長夜。直到有一天,父親喝了兩斤劣質的白酒,
將母親推倒在門板上,用板凳狠狠地抽打著。兒子目睹了這一切,卻被父親綁在床上
無能為力。最後,父親失手打到了母親的太陽穴上,這時父親才如夢初醒地收了手,
把母親送往醫院急救。但一切都太晚了,母親就這樣走完了悲慘的人生。

他是看著母親被自己的父親活活打死的,那一刻他居然沒有流淚,他覺得淚已經化成
了血,逆流到了自己心裏。父親自知犯下大罪,便從懸崖上跳下去摔死了。那一年他
正好十六歲,成了真正的孤兒。父母下葬後,他才聽說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原來他
竟是母親紅杏出牆的結果,並不是"父親"真正的兒子,所以"父親"從來都不愛他,也
一直以毒打的方式懲罰母親,直到他們同歸於盡。


他感到了一種深深的恥辱,這種恥辱從娘胎起就烙在了自己身上,如果沒有他的存在
,母親的命運也不會如此淒慘。他再也無法抬起頭來,只能沒日沒夜地拼命讀書,要
離開這個永遠都不想再見的地方。

終於,他用父母遺留下來的一點積蓄,讀完了高中三年。又以全省前二十名的成績,
考上了上海一家著名大學。他以為到了上海的大學,就可以擺脫別人鄙夷的目光,然
而人們依然瞧不起他,室友們都不願意和他說話,因為他來自貧窮的農村,實在土得
可憐,人們覺得和他交朋友會很沒面子。他的學費要靠他四處打工來拼湊,白天在學
校裏聽課,晚上就跑到建築工地上扛水泥,到半夜裏帶著一身臭汗入眠。

他學的是電腦專業,到大三以後就開始為電腦公司打工了。至少再也不用像民工一樣
幹活,還可以攢一些零用錢。也就是那一年,他認識了一個叫蘊涵的女生。認識蘊涵
完全是巧合,那是個漆黑的夜晚,他剛從外面打工回學校,在學校後門發現幾個社會
上的小流氓,正圍著一個女大學生動手動腳。他用在農村養成的體魄,將那幾個流氓
打得滿地找牙。就從那一刻起,他成了蘊涵心中真正的英雄。那時他保持著在農村養
成的早起習慣,每天清晨六點鐘,當室友們都在夢鄉中時,他就會到學校大操場去跑
步。而蘊涵也會準時地跑到那裏,兩個人一起繞著大操場,跑上一圈又一圈,直到同
學們紛紛在旁邊圍觀,談論起校園裏的新鮮事--"鄉下人"嚴明亮泡上了美術系的系花。


誰都無法理解蘊涵為什麼會喜歡上他,這樣一個貧窮的鄉下小子實在沒有任何魅力可
言。儘管暗戀著她的男生成群結隊,但她並不喜歡那些小白臉,只喜歡高倉健式的男
人,而嚴明亮就是她的高倉健。嚴明亮引起了許多人的嫉妒,那些人常來欺負他,甚
至還有人通過某種卑劣的方式,調查出了他恥辱的身世。一下子校園裏誰都知道了。


從此無論他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點點。他感到無地自容,就好像全身衣服被扒光了
,展現在所有的老師同學面前。在這絕望的時候,只有蘊涵沒有嫌棄他,反而公開地
與他出雙入對。蘊涵的父母都是領導幹部,當他們聽說女兒與"鄉下人"談戀愛時,差
點以為女兒有了精神病,而當聽說了嚴明亮的恥辱身世,更是要女兒立刻斷絕與嚴明
亮的關係。起初蘊涵不肯向父母退讓一步,但她又一直是父母的好女兒,她不想看到
父母為此而悲傷欲絕。而嚴明亮最終也妥協了,他不願蘊涵因為他而斷絕與父母的關
係。在學校與父母的壓力之下,蘊涵終於被迫離開了嚴明亮。但她實在太悲傷了,終
日以淚洗面,精神恍惚,胡言亂語,甚至半夜裏夢遊。她幾次被送去心理治療,但沒
有一點成效,從一個健康美麗的系花,逐漸變成了瘋瘋顛顛的傻姑娘。終於有一天,
悲劇發生了。蘊涵趁著黑夜跑到了一座教學樓裏,在那裏寫下遺書,然後上吊自殺了
。嚴明亮痛不欲生,學校和蘊涵的父母也沒想到這種結果。說不清誰該承擔責任,只
能草草處理了事。萬念俱灰的嚴明亮也想到過死,但憤怒和仇恨讓他活了下來。大學
畢業後,嚴明亮決心去英國留學,但他沒有錢交納昂貴的學費,為了籌集到出國的費
用,他咬著牙賣掉了自己的一個腎,終於踏上了前往歐洲的飛機。

然而,他在英國的生活比在國內還要艱難,在白天攻讀電腦程式之餘,常常整夜都在
餐館裏刷碗,甚至跑到海灘上為人拾貝殼。這使他剩下的一個腎不堪重負。他失去了
男子漢的體魄,像個女人般倍受淩辱,經常被街頭流氓打得奄奄一息。無論是肉體還
是精神,他都在遭受著地獄般的煎熬。


就在他痛恨著眼前一切,甚至痛恨自己為何來到人間,準備徹底從世界上消失時,卻
在英國南部的一個小鎮上,很偶然地遇到了某個人,而這個人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嚴明亮終於睜開了眼睛,在光滑的落地玻璃上,似乎照出了那個人的影子。嘴角緩
緩地嚅動著:"誰該下地獄?"

春雨離開公司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她穿過喧鬧繁華的街道,鑽入了地鐵站
臺。

現在高峰期已經過去了,站臺上只有一些加班回家的人。還有就是出來玩的少男少女
們。進入地鐵車廂後,她終於等到了一個座位,馬上就閉起了眼睛。今天實在是太累
了,地鐵的搖晃又具有某種催眠的作用,她只感到自己沉入了很深很深的地下,就這
麼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隻手在春雨肩頭推了一下,她立刻慌張地醒了過來,才發現自己
學校這一站到了。她緊張地站了起來,但四周的座位都是空著的,也沒有站著其他人
。那究竟是誰推了她一下呢?她摸著自己的肩膀,感到半條手臂差不多都涼了,難道
剛才推她的那只手,是空中的幽靈嗎?

車門打開了,春雨立刻逃到了站臺上。又回頭看了看四周,幾乎沒什麼人下車。或許
剛才只是錯覺吧?雖然身體還是很累,但她只能強打著精神,匆匆地跑出了站臺。但
一路上她總覺得後面有什麼東西,回頭看看卻什麼都沒有。這讓她一直到進入校園都
提心吊膽的。


在冬夜的校園裏,小徑被枯樹覆蓋著,四周幾乎沒有一個人影,只有遠處昏暗的燈,
依稀照亮了前邊的路。春雨突然停了下來,在寂靜的黑夜裏,她似乎真的聽到了後邊
的腳步聲---背後有人?

後背的汗毛都豎直了起來,她緩緩地回過頭去,想像著會在背後看到什麼恐懼的景象
?春雨終於看到了---在漆黑的枯樹影下,一個高大的人影緩緩移動著。她緊張地深
呼吸了幾口,大聲地叫了起來:"你是誰?"空曠的校園裏傳來她的回聲,感覺更加令
人害怕。而那個黑影則繼續向她走來。漸漸的,昏暗的燈光打到了人影身上,那個熟
悉的輪廓一下子跳進了春雨的眼中---是他嗎?

春雨張大了嘴巴,團團白色的氣體呼出嘴邊,她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人。不,那股熟
悉的氣味也來了,悠悠地吸到了她的鼻孔裏,就是那個人身上的氣味,永遠都無法改
變的可怕氣味。

那個人是她的繼父。

一陣沒由來的陰風刮了起來,讓春雨後退了幾步。她捂住嘴巴沒有把"後爸"兩個字叫
出來。而那個人影還在向她走來,大約只有十幾米的距離,一步,兩步……

她已經毛骨悚然了,顫抖了許久才轉過身去,拼命地跑向寢室。路上只有昏暗的燈光
,和耳邊呼嘯的寒風。她根本就不敢回頭去看,只顧低著頭向前跑,總算跑回了女生
宿舍樓。


驚魂未定地跑回寢室,春雨趕緊把房門給鎖死了,然後又把窗戶重新關死了一遍。她
蜷縮在白色的燈光下,用雙手捂著耳朵,生怕外頭會響起可怕的敲門聲。

顫抖著等了很長時間,想像中的敲門聲並沒有出現。春雨這才抬起頭,大口地喘息了
起來。

腦子裏又浮現起了剛才那個人影,那是她永遠都不會認錯的,特別是那個人身上的氣
味。可是,繼父怎麼可能出現在她的校園裏呢?會不會是其他體形和長相類似的人呢
?春雨實在是想不明白。

難道是昨天晚上,地獄遊戲中的"我最恨的人"起了作用?

是的,那個男人就是她最恨的人。

春雨又一次閉上了眼睛,淚水緩緩地溢出了眼眶。在朦朧的黑暗裏,她似乎又看到了
爸爸的臉。他躺在冰涼的殯儀館裏,十一歲的她看著爸爸被送往了火化爐,媽媽緊緊
地摟著她,衣服上滿是淚水。

爸爸死了以後,她只能與媽媽相依為命了,每夜母女倆都睡在一起,她能感到媽媽心
裏的顫抖。又過了兩年,媽媽從單位裏下崗了,家裏的生活一下子困難了許多。就在
她們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個高大的男人走進了這個家庭,成為了春雨的繼父。那個男
人是做生意的,剛進家門時給春雨買了許多漂亮衣服,又給家裏添了許多電器,對媽
媽也還不錯。只是繼父的身上永遠都有一股怪味,說不清是酒味還是煙味,或者是長
期泡在煙酒之中產生的化學反應。所以,儘管繼父總是要求春雨叫他爸爸,但春雨無
論如何都不肯叫,只是用某種嚇人的目光冷冷地看著他。但在這個時候,春雨僅僅是
不喜歡繼父,還沒有到恨他的程度。她只是不停地懷念爸爸,回想著那個雪花漫天的
下午,如果她沒有到馬路上,那麼爸爸也不可能為她而死,一家人的命運也不可能被
這樣改變,那個充滿怪味男人也不可能進入她的生活。

春雨忽然從回憶中醒了過來,她怔怔地說:"如果不是我,爸爸不會死,一切都不會
改變的。"

自從十一歲那年以後,厄運似乎從沒有遠離過她:令人厭惡的繼父;母親的永遠離去
;還有半年前荒村的噩夢……而現在她最好的朋友清幽也死了,另外兩位室友許文雅
和南小琴,一個已精神分裂,另一個出了車禍至今還沒醒來。"厄運一直都在我的身上
,而我又將厄運帶給了我身邊的人---"

是啊,從父親到母親,從清幽到許文雅,都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卻一個個離她而去
,到如今只剩下春雨孤苦零丁一個人。"那些女生們說得對,我就是一個天生的災星,
任何人接近我都會倒楣。也許,我根本就不該降生到這個世上!"

正當春雨絕望地哭泣時,她的短信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已經是子夜十二點了,依然是那個地獄號碼,依然是那條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
14層,你將選擇1:你最可怕的噩夢;2:你最想去的一個地方;3:你最痛苦的回憶"

春雨的目光落在了"噩夢"兩個字上,她早已經經歷過最可怕的噩夢,這個世界上還有
什麼噩夢能讓她害怕的呢?於是,她大膽地選擇了"1:你最可怕的噩夢"。

在等待了幾秒鐘後,她收到了這樣一條回復---"你會重溫噩夢的。"

看到這條短信,春雨的心裏跳了一下---重溫噩夢?這算是什麼意思?春雨有些亂了
方寸,手忙腳亂間先關閉了手機。

噩夢?哪一個噩夢呢?

此刻,窗外寒冷的夜色裏,噩夢正在醞釀。

在這個黑暗的房間裏,不知從哪里傳來了一陣奇怪的氣味,緩緩刺激著熟睡中的春雨
。那氣味通過鼻孔、咽喉、氣管一直彌漫到整個肺葉中,使她從黑暗中醒了過來。
那氣味的源頭就在眼前,黑影覆蓋了她的額頭,向她靠近……在靠近……

春雨睜開了眼睛,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但那濃烈的氣味告訴她,那個人已經來了,
只與她隔著幾十釐米的空氣。

雖然看不到那個人,但春雨的心臟幾戶要跳出來了。她拼命地屏住呼吸,不讓那個人
的熱氣呼到臉上。她的嘴裏發出嚶嚶的呻吟,但始終都無法大聲地叫出來。


忽然,黑夜的窗外近來了一絲微光,辭入了她睜大著的瞳孔,使她瞬間看清了那張可
怕的臉龐。

她終於叫出來了,不知從哪里來的力量,全身都掙扎了起來,一巴掌打在了那個人的
臉上。他發出了一聲可怕的怪叫,滿嘴的怪味全都灌入了她的鼻孔。那只有力的大手
抓住了她的小臂,立刻是她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但她一腳踢到了那個人身上,總算
從床上跳了起來,在黑暗狹小的房間與他廝打著。

可春雨軟弱的手臂根本不堪一擊,她只能退到了窗戶旁邊,不知何時窗戶居然打開了。
她爬到了窗戶上,但那只手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腳腕子,她一腳將那個人蹬開了,然後
跳下了窗戶……


她墜落到了一個黑暗的深井中,她感覺自己不停地往下掉,似乎沒有到底的那一刻,
直到她尖叫著睜開了眼睛。

清晨的光線照亮了春雨的眼球,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皮,發現這裏並不是黑暗的深井,
而是寂靜的女生寢室。

看著窗外的晨曦,再大口地喘息幾下,才明白剛才只是一場夢。

"重溫噩夢?"

好幾分鐘後,春雨嘴唇顫抖著說出了這句話,又是地獄的安排嗎?


忽然,她感到手臂上一陣火辣辣地疼,才發現左手小臂上有幾道明顯的印痕,看上
去又紅又腫,像是被誰的手指抓出來的。

又是一陣冷汗沁了出來,如果剛才只是一場噩夢的話,那手臂上怎麼會真的有抓痕呢?

難道世界上還有"真實的噩夢?"

春雨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斜倚在上鋪的牆邊,緊緊地捂著手上的抓痕,淚水悄悄地滑
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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