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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蕭盯著自己的手機,雙眼已經通紅通紅了,好不容易才把目光對準了黑暗的窗外,
只見到對面大樓裏永遠不暗的幾盞燈光。

他已經進入了地獄的下9層。


手機螢幕上依然在顯示那個號碼:"741111"。

但是,他怎麼也無法擺脫這個被他破譯為"地獄"的號碼。葉蕭自己也不能解釋,為什
麼明明知道是地獄,卻依然不停地往裏走?自從進入地獄的第1層,他就感到心裏有
一種說不清的衝動,迫使著自己要繼續走下去。

在"地獄的第1層",葉蕭選擇了"蘭若寺"這個地方,因為《聊齋》聶小倩的故事曾留
給他深刻的印象。在漫遊于蘭若寺的過程中,他感到自己真的見到了聶小倩,凝視
著她迷人的雙眼,呼吸著幾百年前的空氣,甚至能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與她面對
面地說話,觸摸到她的身體和靈魂。

葉蕭確信這種身臨其境的體驗,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前所未有的,就算世界上最先進的
電腦遊戲都無法做到一這點。雖然警官的嗅覺使他不斷警告自己,但面對這樣一個
"地獄",懸念和好奇像針一樣紮進了心裏,逼迫自己不斷通過下一層地獄。就這樣從
"蘭若寺"到"荒村進士第",再到"幽靈客棧"與"德古拉城堡",甚至還有1888年的倫敦。

現在他已經突破了地獄的上9層,還有新的地獄和體驗在等待著他---"你已進入地獄
的第10層,從今夜起將進入地獄的下9層,得到全新的漫遊體驗,你將選擇1:許願;
2:你最想解開的謎;3:你最想見的一個人。"

他低下頭想了很久,終於選擇了"3:你最想見的一個人"。

同時,腦子裏閃過一張張面孔---他們中間有的已經死了,有的還在監獄裏,有的仍
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惟有一個人是永遠烙在他心底的。"雪兒。"

葉蕭輕輕地念出了她的名字。已經有很久都沒想起過她了,但他知道自己忘不了她,
因為她是一個不可磨滅的烙印。

他大口呼吸著閉上了眼睛,而雪兒的臉龐卻似乎越來越清晰了。她站在一片北方的雪
地裏,身後全是銀白的天地,就像一尊冰雕那樣純淨。葉蕭已經記不清那是什麼時候
了,是七年還是八年以前?那時候他還在北京的公安大學讀書,刑事偵察專業的女生
少得可憐,像雪兒這樣的更是鳳毛麟角,自然吸引了葉蕭的目光。

雪兒來自一座北方小城,雖然將來會成為女警官,但她絕不是野蠻師姐那樣的女孩,
看上去更像個文科小女生。誰都想不到她是個神槍手,每次學校裏的射擊比賽都是前
三名。而葉蕭無論怎麼努力訓練,總比她低上一個名次。


在畢業的前一年,雪兒終於成了葉蕭的女朋友,按照上級的安排,他們一塊兒去了雲
南實習。他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在彩雲之南的黃昏,他抓住雪兒的手,忽然產生了一
種生離死別的感覺。

突然,手機的通話鈴聲響了起來,將葉蕭從往事的遐想中拉了回來。他一陣手忙腳亂
的,差點沒把手機給摔到地上,才接起了那個電話。可是電話那端卻沒有聲音,只有
一陣輕微的呼吸聲。葉蕭顫抖著等待著,他能預感到什麼,某個幽靈正藏在手機的另
一頭---他聽到了一陣女孩子的哭泣聲……

  
春雨是早上七點多醒來的,發覺自己居然連衣服都沒脫,就這麼躺在被子上面過了一
夜。她趕緊爬下來喝了一口熱水,確定自己並沒有著涼。看著窗外寒冷的校園景色,
她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事。不知道高玄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真該死,想他幹什麼呢?春
雨暗暗罵了自己一聲,趕快沖出寢室去洗臉了。

上午九點,在對鏡子裏的自己說了之後,春雨出門上班去了。

最方便的還是坐地鐵,當她通過驗票口的時候,忽然覺得後背涼涼的,可回頭看看並
沒有什麼異常。今天不知道是什麼日子,坐地鐵的人似乎特別多,幾乎是排著隊才下
到了站臺。


列車呼嘯著進站了,春雨隨著擁擠的人群進了車廂,費了很大力氣才找到個面對窗戶
的位置。車窗外的內衣廣告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的隧道,車廂內的空氣
很渾濁,再加上此起彼伏的手機和短信鈴聲,感覺就像個自由市場,所有人被迫擠在
這裏討價還價,只等待跑出去的那一刻。

車廂內的燈光照在對面窗玻璃上,映出了十幾張疲憊而蒼白的臉。

春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臉,照在玻璃上略微有些變形,特別是她的那雙眼睛,
只有在極度驚恐的狀態下,才會把眼睛睜得如此之大。

忽然,她的視野裏進入了一張臉,這使她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時間對她來說仿佛凝固了,不,是瞬間倒流了。在這擁擠的地鐵車廂裏,她似乎又聞
到那股熟悉的氣味。

她看到了一張臉,那張臉映在對面的玻璃上,大概距離她有兩三米遠。那是一張中年
男人的臉,雖然年紀並不大卻早早地衰老了---比起春雨熟悉的那個人來說,他臉上的
皺紋多了不少,頭髮也不如以往那麼濃密烏黑了,多年來生活的艱難使他目光變得呆滯

但春雨知道他是誰,歲月不能改變他的身份,對於春雨來說,他永遠都是自己生命中
最重要的男人---爸爸。

她見到爸爸了。


在飛馳的地鐵車廂裏,春雨的嘴唇顫抖了起來,她凝視著車窗玻璃上映出的那張臉。
千真萬確,他就是爸爸,永遠都不可能認錯的人。是啊,已經分別了十多年了,他看
起來已老了許多,那是歲月無情的雕刻,春雨真的想伸出手抹平他那些皺紋。

終於,她緩緩地轉過了頭,向身邊那一張張臉看去。突然,她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轉過
身去,向車廂的另一邊擠了過去。

對,就是那個男人。

爸爸---春雨幾乎就要叫出來了,她也跟著那個男人向那裏擠過去。可是周圍的人實
在太多了,幾個女人發出了尖利的怪叫咒罵,春雨擠疼了她們。

但春雨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她只想再見到爸爸,抱著他說上許許多多的話。可是那
個男人越擠越快,只能看到他略微謝頂的後腦勺。

看著他馬上就要消失了,春雨終於忍無可忍地叫了出來:"爸爸!"

車廂裏所有的人都轉過頭來,用看精神病人似的眼光看著她。但那個男人卻沒有回頭
,依然在向前面擠去,春雨著急地都快哭了出來,可她前面站著兩個幾百斤重的大胖
子,她無論如何都擠不動了。

這時列車正好到站了,而春雨則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許多人都湧了出來,無論她怎
樣拉住欄杆,還是被擠出了車門。當她想要再回去的時候,身上再也沒有力氣了。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列車開走,只留下鐵軌對面的廣告燈箱片看著她。她這才意識到
臉上已佈滿了淚水,她看著前方深深的隧道,任憑淚珠緩緩地滴到地上。

雖然站臺上還有許多人,但她真想大聲地哭出來,讓全世界都聽到她的痛苦。她在原
地呆站了好幾分鐘,依然想著剛才見到的爸爸的臉,她確信自己絕對沒有認錯,也許
是車廂裏人太多了,爸爸沒有聽到她的呼喚。然而,現在春雨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問
題---爸爸早就死了。

春雨的父親在十年前就死了。

那麼剛才確認為父親的那個男人,究竟是不是"人"呢?

儘管嘴唇依然在顫抖,雙腳卻緩緩移動著離開了這裏。

她還是準時地抵達了公司。在電梯裏重新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服,看起來比剛才好了
許多。

似乎沒有看出她的異常,她們便各自開始了工作。春雨藏在電腦顯示器的後面,雖然
已經打開了公司的伺服器,但她的手始終都沒有放到滑鼠上。

春雨低著頭,還在想著剛才地鐵裏發生的那一幕---死去多年的父親居然又重新出現
,就在離她只有幾米遠的地方。而當她去尋找父親的時候,他卻匆匆地擠到人群中消
失了。


這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議?可這些天來,她已經經歷過太多不可思議的事了。可是,她
不相信自己見到的是父親的幽靈。

但父親不可能還活著的,因為她是親眼看著父親死去的。

那是春雨十一歲那年的冬天,她們一家三口住在一間不大的房子裏。父親是個普普通
通的男人,母親是個柔弱的女子,他們都是非常平凡的人,過著平凡而正常的生活。

然而,就在那個異常寒冷的冬天,十一歲的春雨看到窗外飄起了雪花,這小女孩立刻
興奮地跑出了家門。她梳著兩條羊角辮子,踮起腳仰望漫天的雪粒,冰涼的雪溶化在了
臉上,她就像童話裏的灰姑娘見到王子那樣跳起了舞。

許多孩子都在雪中歡騰,春雨也加入了這場狂歡。她漸漸忘記了馬路與人行道的界限
,走到了風馳電掣的快車道上。

就在這時,一輛卡車呼嘯著開了過來,大膽的司機剛喝過幾杯酒,再加上眼前飄舞的
雪花,根本就沒注意到馬路上小女孩的存在。

春雨已經被嚇呆了,她怔怔地看著卡車向她開來---如果當時父親沒有正好路過的話
,春雨的生命也將會在十一歲終止。然而,就在春雨即將被卡車撞上的時候,父親發
瘋似地沖到了馬路上,他重重地將春雨推到了前面去,而自己卻被卡車撞上了。



父親瞬間就飛了起來,在飛雪的空中轉了一百八十度之後,他摔在了春雨面前的地上。

瘋狂的卡車終於停了下來,春雨目瞪口呆地跪在雪地裏,看著父親的臉龐漸漸發紫,
鮮血從他身上流淌了出來,慢慢變成一條鮮豔的小溪。在生命中最後的時刻,父親依
然看著春雨,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裏卻說不出話來。當靈魂最後一次徘徊在肉
體上時,他見到的圖景只剩下美麗無比的雪花,還有雪中最美最美的公主---他的女兒。

春雨就這樣看著父親斷了氣。

當時她被嚇壞了,居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後來當看見媽媽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她
才跟著一起流淚了。她知道父親是為了救她而死的,如果她沒有忘乎所以地跑到馬路
中央,父親也不可能奮不顧身地為救女而死。很多年以後,她覺得自己欠父親一條命
,而那條命永遠都補償不回來了。為此她常常在黑夜裏流淚,她奢望著奇跡能夠出現
,父親可以回到自己身邊。如果天堂真的存在,她想自己一定會在天堂裏與父親相聚
。但現在恐怕要在地獄中相逢了吧?

春雨這才發現淚水又流了下來,她急忙用手帕擦拭著眼淚。回頭看著落地窗外的城市
,在這茫茫的人海中,難道真的與奇跡擦肩而過了嗎?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奇怪的
聲音:"你哭了?"



她嚇得幾乎跳了起來,才發現是老闆嚴明亮站在身後。春雨趕忙低下頭說:"剛才眼
睛裏進了沙子。"

"辦公室裏會有沙子嗎?"嚴明亮靠近了她,睜著一雙細細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的心看
穿似的。"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如此傷心?"

"嚴經理,我---"

春雨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無法解釋這件事情,如果說出來別人或許會把她當成精
神病。

"你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方便說出來,就像我過去讀書時一樣。"
嚴明亮難得地露出了笑容,哪怕只是安慰性的。"沒關係,你會漸漸好起來的。"

"對不起,我馬上就開始工作。"

"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工作,是最容易出差錯的,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到了下午就早
點回去吧。"

嚴明亮那雙眼睛還是讓她害怕。他居然在春雨的肩膀上拍了兩下,然後回到自己辦公
室去了。CoCo立刻就轉到春雨面前,張大嘴說:"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老闆平時
從來不會關心我們的,更不會說什麼心情不好就多休息,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春雨聽出了是話裏有話,這讓她很不好意思,只能低下頭由著說了。

接下來,春雨面對著電腦螢幕,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動滑鼠了。整個上午就這麼晃過去
了。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兩點,就提前下班離開了公司。在坐地鐵回學校的路上,春雨
在站臺上停留了很久,她的心底還存留著一絲希望,然而奇跡是不可能出現的。

進入地鐵車廂以後,她不敢再看車窗玻璃了,一直都低著頭,直到自己的目的地。


回到學校以後,春雨仍然想著地鐵裏的事。昨天半夜在"地獄"遊戲裏,她選擇了自己
最想見到的一個人---爸爸。

而她今天果然真的見到了,難道這真是地獄的安排?將死去十年的爸爸從地獄中放了
出來,在不見天日的地下鐵中與女兒相會?

不!不要再想下去了,否則一定會和許文雅一樣瘋掉的---春雨暗暗告誡著自己。她
打開寢室的窗戶,讓刺骨的寒風吹亂自己的頭髮,終於漸漸冷靜了下來。

在寒風的包裹下,她回憶起這幾天發生的一切,尤其是昨天遇到楊亞非,第一次聽到
了那段隱情---楚楚的自殺是清幽的嫉妒心造成的,而清幽又是死在楚楚死過的地方。
如果楊亞非說的都是真的,也就是說鬼樓在兩年前也死過人。

關於兩年前楚楚的死,學校檔案裏一定會有記錄的,只有檔案才能夠證實楊亞非的話
。或許還能夠查出其他一些東西來,比如"鬼樓"過去還發生了什麼?

春雨曾經去過學校檔案室,幫助整理過一些學生檔案,或許檔案室的管理員能夠幫忙


她立刻跑出了寢室,低著頭穿過冬日下午的校園,悄悄走進學校的行政大樓。檔案室
在四樓最不起眼的地方,她輕輕地敲響了房門。



女管理員打開房門,一開始還沒有認出春雨,茫然地問:"你找誰?"當春雨說明了來
意之後,管理員嗤之以鼻地笑了笑說:"你一個學生,有什麼資格查檔案?"

春雨就這樣被趕出了檔案室。心裏雖然不怎麼好受,但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因為她
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高玄。

就在檔案室外的走廊裏,她給高玄發了一條短信,並沒有說明原因,只是請他到學校
檔案室來一趟。

半小時後,高玄神色匆匆地來到了這裏。

他一見到春雨就低聲地說:"為什麼讓我來這裏?還好我剛才在美術系的畫室裏,要
是在外面就過不來了。"

春雨只能撇了撇嘴說:"對不起,能不能幫我敲開檔案室的門,就說你要查一些檔案。"

然後,她又把來這裏查檔的原因告訴了高玄。

高玄用手撐著下巴想了想,說:"兩年前的檔案肯定可以查到,或許還可以查到更久
的。"

"你什麼意思?"

"先不要問,等進去以後再說吧。"高玄撫了撫頭髮,敲響了房門。


女管理員打開房門,剛要發作,卻發覺眼前站著一個玉樹臨風的男子.她的表情一下
子溫柔了許多,原來她是認識高玄的。"今天你怎麼有空來找我?"管理員一邊嗲聲嗲
氣地說,一邊趕緊理了理頭髮。"好久沒看到你了,想來和你聊聊啊。"高玄居然也厚
著臉皮說了起來,這讓後面的春雨感到不是滋味。

"那就快點進來吧。"管理員幾乎是把高玄給拉了進來,卻沒想到後面還跟著一個女生。

高玄只能解釋道:"她是我的學生,今天來跟著我一起查點東西。"

管理員的面色立刻晴轉多雲,訕訕地說:"那好吧,只是時間不要太久。"

聽說要查鬼樓裏出事的資料,管理員猶豫了好一會兒。但在高玄的幾番"花言巧語"之下
,還是把檔案都拿了出來。

終於,春雨看到了兩年前的那份檔案---關於楚楚自殺的調查報告。報告裏詳細描述
了楚楚在鬼樓自殺的情況,還有後來楊亞非寫的說明和證詞,甚至連清幽寫的檢查的
複印件都有。楊亞非說的情況都是真實的,檔案裏都已清清楚楚地寫明白了。

高玄也看了這份報告,他輕聲地說:"這就是地獄的第1層?"



春雨沒有回答,因為她發現後面還有其他檔案,其中有厚厚的一疊,封面上印的日期
,大約是八年以前。她小心翼翼地將其打開,才發現這些檔案記錄了八年以前,鬼樓
裏發生的又一起悲劇---這出悲劇的女主人公叫蘊涵,在八年前的一個寒冷冬夜,她跑
到一間教學樓裏自殺了。後來這棟樓就有了鬧鬼的傳說,被學生們稱為鬼樓。至於自
殺的原因,當時的報告寫得很含糊,好像是因為談戀愛造成的。在材料的最後一頁,
她發現了蘊涵生前的照片 。

看著這張八年前死去的女生的照片,春雨愣住了。

照片裏的蘊涵有一雙迷人的眼睛,正隔著陰陽界冷冷地看著春雨和高玄。而春雨則像
尊雕塑似的凝固了起來,仿佛見到了自己生命中隱藏的另一部分。

這是一個致命的發現---照片裏的女生長得很像春雨,特別是那雙誘人的眼睛。

春雨的心跳急劇加快了,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又把蘊涵和自己仔細地對比了一
下,雖然兩個人的眼睛非常像,但臉龐的輪廓還是不太一樣,蘊涵看起來更多些"古典"
感。

突然,她把目光對準了高玄,發現高玄的臉色也不太對頭了。

她立刻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麼:"你認識她,是不是?"


高玄後退了一步,停頓許久才說出話來:"是的,我認識蘊涵。事實上那時所有的同
學都認識她,因為她是我們美術系的系花。""系花?""對,可惜後來她自殺了。其實
上次在鬼樓裏,我已經對你說過這件事了。"高玄回頭看了看後邊的管理員,低聲說
"在這裏說話不太方便,我們出去說吧。"

隨後高玄交還了檔案,又強作笑容和管理員聊了幾句,便匆匆地離開了這裏。

他們走出了學校行政樓,又跑到了校園中那條林陰道上。可那座小亭子已經被一對男
女生佔據了,春雨只能邊走邊問了:"你不覺得我長得很像蘊涵嗎?""是的,我不否認。
但你與她還是不一樣的,一眼就能分得出來。"

但春雨卻問出了更為尖銳的問題:"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你才會有意接近我的?"

高玄在林陰道裏停了下來,猶豫了片刻說:"我不知道。但你可以回想一下,我們第
一次相遇純屬巧合,後來就是你來送書,怎麼能說是我故意接近你呢?我想更重要的,
還是我們都進入了地獄遊戲的原因吧。"

到這時春雨的口氣也柔和了下來,她知道自己沒有權利指責高玄,只能低聲地說:"當
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是不是馬上就想到了蘊涵?"

"這我說不清楚---但春雨你要相信自己,你是獨一無二的女孩子,沒有任何一個人能
夠替代你,你也不可能成為另外某個人的替身。"


春雨聽了這番話,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那個漫天飛雪
的下午,她覺得是自己害死了父親,從十一歲的小女孩直到現在,她從來沒有真正自
信過。而這些天認識了高玄,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成為公主,而現在又覺得自己依
然是灰姑娘。

看她沒有回答,高玄便繼續說道:"春雨,你看著我的眼睛。現在讓我告訴你---你就
是你,一個叫春雨的女生,你不從屬於任何人,只屬於你自己的靈魂。"

"好了,你別再說了。"春雨低下頭徘徊了幾步,看著林陰道上空乾枯的樹枝說,"謝謝
你,高玄,已經很久沒人對我說過這些話了。"

"春雨,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不要去在乎別人的想法,關鍵是你自己心裏的感覺。"

但春雨並沒有回答,只是沉思著繼續向前走去。高玄緊緊地跟著她,就這樣在寂靜的
林陰道下,兩個人沈默地走了好一會兒。"我們說些別的吧。"春雨總算把自己的心情
調整了回來,冷靜地說,"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清幽之所以會死在鬼樓,是因為在
兩年前,她破壞了楊亞非和楚楚間的關係,導致了楚楚在鬼樓自殺的後果。而清幽嚼
舌自盡的死法,也正與地獄的第1層拔舌地獄相同。"

"照這麼說,這是一個具有內在邏輯性的必然結果?"

"對,操縱著這個邏輯的,正是隱藏在地獄深處的某個幽靈。"

"只有清幽一個人不足以證明,那麼其他人呢?"

這時春雨差不多都已經想通了,她點了點頭說:"我的室友許文雅,曾經歷過一件很
可怕的事情---"


然後,她把許文雅經歷的猴子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轉述給了高玄,最後得出了結論:
許文雅之所以會發瘋,就是因為那只猴子的緣故。結果被送到了虐殺動物的那一層地
獄。

還有南小琴曾經撞傷過一個老人,而她後來所遭遇的離奇車禍,很可能是她自己撞上
去的,就這樣下到了見死不救的那層地獄裏。

至於素蘭,肯定也發生過什麼隱情,只是現在大家都還不知道,或許永遠都是個迷了
吧。高玄搖了搖頭說:"照你這麼說,她們豈不是罪有應得了嗎?"

"不,她們確實都做過錯事,但絕不該是現在的結果。"

春雨覺得自己腦子裏又有些亂了,只是怔怔地說,"我們都應該好好地活著,好好地活
著。"

"春雨,你會沒事的。"

但她苦笑了一下:"算了吧,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他們又在林陰道裏走了一會兒,春雨沒有把上午在地鐵裏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大概說
出來也沒人會相信吧。她忽然說自己有些冷了,就匆忙地辭別了高玄,跑回了自己的
寢室。

  






將近子夜了,女生寢室的燈依然亮著。

又是一個要獨自挨過的長夜。春雨呆呆地坐在窗前,看著自己的三星手機,等待那來
自地獄的短信鈴聲響起---她已經見到了死去的爸爸了,還會有什麼願望會讓她實現
呢?



十二點整。

短信鈴聲準時響起,還是那個地獄號碼,春雨打開了這條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
13層,你將選擇1:你最恨的一個人;2:你最可怕的噩夢;3:你最想去的一個地方"

春雨這回屏住了氣息,冷靜地想了一會兒。忽然,她的眼神變得非常可怕,似乎充滿
了一股殺氣,她緩緩地按下"1:你最恨的一個人"。

瞬間,某張臉龐像煙霧一樣湧了出來,春雨知道這只是幻覺,她冷冷地回想著那張臉
,回想著那些可怕的夜晚。

地獄的回復來了---"你最恨的人是誰?你會得到報復的機會的。"

春雨的眼神依然那麼可怕,仿佛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就像在木偶人上刻字一樣,她
用力地按了幾下拇指,手機螢幕上顯示出了兩個字---繼父。

她立刻就把這兩個字回復了出去。

終於,春雨像是吐出了胸中一塊大石頭似的,竟然仰天尖叫了一聲,她覺得自己從來
沒有這樣瘋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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