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天啊,剛整理半天,本來只剩一段就貼完了,想說開個學校網頁看個考試
結果KK MAN整個給我當掉關閉是怎樣orz 又要重貼了,笨蛋學校= =

-------------------------------------------------------------------



當春雨醒來的時候,才發覺已經是上午十點了。還好,今天是星期日,睡睡懶覺也沒
關係。也許是昨天半夜裏在地獄的第9層裏太緊張了吧,她一直到淩晨四點多才睡著,
腦子裏總是浮現起德古拉伯爵那張臉。非常奇怪,其實她從來沒有見過德古拉,那部
電影裏伯爵的形象也早就忘記了。雖然僅僅在短信裏看到那些文字,但他那張年輕英
俊的臉龐,卻仿佛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深深烙在了腦子裏。春雨忽然想到了昨天下
午,在網上見到的馬佐裏尼的照片,那張臉似乎也非常像德古拉伯爵,難道是因為馬
佐裏尼的緣故嗎?

還有昨晚的最後一條短信,與前幾天的似乎不一樣,說是通過了"地獄的上9層",現
在進入"地獄的下9層了"。這麼說來已經走到地獄的一半了,這麼算加起來不是18嗎?
那麼地獄的第19層又在哪里呢?她心裏越來越亂了,趕緊從床上爬了下來,看著鏡子
裏自己蒼白的臉,朦朧的雙眼,還有沾著汗珠的發絲,不免有些顧影自憐起來。

禮拜天的下午,整個女生宿舍樓一片寂靜,只剩下春雨一個人呆呆地看著窗外。以前
周日她總和清幽一起逛街,雖說也買不了多少值錢的東西,但從"巴黎春天"一路逛到"
伊勢丹",總會給女生帶來不錯的自我感覺。

但南小琴她們總是急著在禮拜五晚上就回家了,常常撇下春雨一個人留在寢室。雖然
她是在這座城市出生長大的,但她早就沒有家可以回了。對她來說寢室就是家,室友
們就是她最親密的家人。而現在這個家已經被幽靈佔據了。

突然,她聽到了一陣敲門聲,已經很久都沒人來敲過這扇門了。春雨匆忙地打開門一
看,卻看到了葉蕭警官的臉。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使春雨立刻低下了頭。


葉蕭緩緩走到房間裏,仔細地環視了寢室一圈說:"怎麼,星期天一個人呆在寢室裏,
也不出去玩嗎?""這些天一直在準備畢業論文,所以沒有空出去。"其實,她只是呆在
房間裏發呆而已。也難怪,遇到了這種不可思議的事,玩的心思已經一點都沒了。

葉蕭看了看旁邊空著的床鋪說:"春雨,我都已經知道了。你總共有三個室友,但在最
近的十幾天裏,有一個叫清幽的自殺了,許文雅精神分裂,還有一個南小琴剛出了車
禍,現在寢室裏只剩下你一個人。"

"你說都沒錯。但你用不著關心這些,因為她們不是自殺就是意外,並不需要你的介入"

春雨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居然面對一個警官,說出了如此倔強的話。葉蕭也感到幾
分意外,心想這女孩確實比過去成熟多了,也許是經歷了荒村恐懼考驗的結果吧。他
搖著頭說:"你真的變了。""也許是我變得更堅強了吧。"

"是的,如果換成是其他女孩,遇到你這種情況,恐怕早就崩潰了。"

"對不起,葉警官,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問我這些?"



葉蕭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說:"當然不是。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一絲一毫都不要
保留。"

春雨有些害怕了,她避開了葉蕭那銳利的眼睛,低下頭輕聲地說:"我不知道能告訴
你什麼?"

"比如---那個神秘的短信號碼。"

"哪個號碼?"

春雨的話語不能掩飾眼神裏的慌張,葉蕭立刻靠近了一步,說出了那個號碼: 741111

"你都知道了?"

"是的。你知道741111代表什麼嗎?"他停頓了好一會兒,然後冷冷地說出了那個英文
單詞:"hell。"

"地獄?"

春雨摸著自己的脖子脫口而出,這是她原本沒有想到的事。

"好了,我知道你的目光裏隱藏著什麼,你是逃不過我眼睛的。春雨,你曾經給我留下
過深刻的印象,我一直都想幫助你。現在,請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好嗎?"

春雨輕歎了一聲,她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可是,究竟該從哪一天說起呢?她靜靜地
坐下來想了片刻,最終選擇了和清幽一起去鬼樓的那一天.她緩緩說出了從鬼樓回來
後的離奇經歷,還有清幽半夜裏中邪似的舉動,直到發現清幽死在鬼樓裏。而葉蕭最
感興趣的,則是清幽手機上最後那條"GAME OVER"的短信。

不久,她收到了清幽從地獄發來的短信,將她也拖入到了黑暗的地獄世界中。然後是
許文雅如何發瘋的,甚至連那個猴子的故事她都告訴了葉蕭。而那天淩晨南小琴打來
電話的內容,她也如實地說了出來。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們手機上最後的短信一樣
都是"GAME OVER"。

當所有話都說出來後,春雨如釋重負地吐出了一口氣,就像身體裏被抽出了什麼東西


葉蕭聽完以後沈默了許久,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幾步之後,緩緩地說:"現在可以歸納為
三點:第一,清幽、素蘭和許文雅都是所謂的拇指一族;第二,你收到清幽死後發來的
短信,而南小琴收到素蘭死後發來的短信;第三,清幽是你最要好的朋友,而南小琴與
素蘭的關係最要好。"

"這能說明什麼呢?"

"至少說明了一個規律:在清幽或者素蘭死後,她的手機號碼會把'你知道地獄的第19
層是什麼?'的短信,發給她最要好的一個朋友。"

"可她們人都死了,那是誰發出的呢?"

"這個我也無法解釋,但我可以這樣推測---在清幽手機的通信記錄裏,你的號碼是最
多的。因為你們是最要好的朋友,平時用手機互相聯繫的機會也最多。"

春雨似乎明白了:"沒錯,平時在我的手機裏,清幽的號碼出現的也最多。"

"對於南小琴和素蘭來說也應該是如此。"

"也就是說,只要你死了以後,你的號碼就會把地獄的第19層的問題,發給你的手機通
信記錄中最多的那個號碼,這樣地獄遊戲就不斷傳播了開來。"

春雨也不太敢相信自己說的話,但仔細想想確實如此,"聽起來就像詛咒錄影帶?"

葉蕭低頭想了想說:"春雨,你這幾天還在玩地獄遊戲嗎?"

"我不認為那是遊戲,而是---"

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另一種生命的體驗,還是純粹的幻境呢?

"不要再回復那些短信了,這樣的事交給我去辦好了。"

葉蕭的語氣漸漸平緩了下來,他看著春雨那張蒼白的臉說,"你還會做噩夢嗎?"

"不!"春雨的眼神變得異常鎮定,"我已經半年沒做過噩夢了。"

"對不起,也許我不該問這種問題。你已經變得很堅強了。"

葉蕭終於微笑了一下,然後向春雨道別離開了這裏。
但是,他並沒有走出學校大門,而是去了校園裏另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叫鬼樓。


因為是星期天,葉蕭只能先去找學校的值班老師。雖然值班老師認為葉蕭有些不可理
喻,但畢竟人家是警官,還是帶著他去了鬼樓。老師似乎也對鬼樓有一種畏懼心理,
剛到門口就迫不及待地要離開了,只是關照葉蕭一定要早點出來。

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再過一個鐘頭天就要黑了。葉蕭看著這棟普普通通的教學樓,
不覺得有任何異常之處。他又看了看二樓的窗戶,春雨說在照片裏拍出了裏面的鬼影
,可現在窗戶裏面什麼都沒有。

葉蕭看到底樓的大門鎖住了,他沿著旁邊走了一圈,才發現了那道側門,似乎還有不
久前有人進出過的痕跡。

他緩緩走進了鬼樓,走廊裏暗得就像地下室。於是他從包裏拿出了手電筒,光束照出
了一條路,帶著他找到了樓梯。二樓稍微有了一些光線,他只是掃視了兩眼,並沒有
去檢查所有的房間。

當走到三樓樓梯口時,葉蕭突然聽到樓上有一陣輕微的響聲---心立刻懸了起來,在
這空關多年的鬼樓裏,還會有"人"在上邊嗎?

葉蕭先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然後躡手躡腳地走上去。在三樓陰暗的走廊裏,只看到
一地厚厚的塵土。

突然,那奇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瞬間,仿佛有什麼東西落到了葉蕭的頭上,毛茸茸
的,帶著熱度,中間還有著某種堅硬,他甚至感到那毛茸茸的東西正撫摸著他的臉。
葉蕭馬上跳了起來,卻發現頭上的東西已經不在了。他驚魂未定地向四周張望,終於
在走廊的角落裏見到了那雙眼睛。那是一雙真正的貓眼。

一隻貓,更確切地說是黑色的貓。

這只貓正睜大著眼睛,冷冷地盯著驚慌失措的葉蕭。黑貓有著黃色的貓眼,在昏暗之
中發出幽靈般的目光---或許,它就是個幽靈?

葉蕭大膽地向它靠近了一步,黑貓立刻轉身跳進了一扇門裏。他也迅速地追進了那房
間,卻發現裏面什麼都沒有,只是一間空房子而已。

那只貓去哪兒了?

他緩緩走到房間的視窗,從這裏看出去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圍牆外邊似乎是個停車場
,再外邊就是幾十棟高層建築了。

走出這個房間,葉蕭回頭看了三樓走廊一眼,他沒有再一間間去找了,而是徑直走下
了樓梯。還是從側門走出了這棟樓,再回頭看看鬼樓,他這才真的體會到了,那天春
雨和清幽一起來到這裏的感覺。

那麼鬼樓與清幽的死,究竟有什麼關係呢?

這時一陣冷風呼嘯而來,葉蕭快步離開了這片亡靈之地。


入夜,女生寢室。

短信鈴聲又響了起來。春雨看了看時間才十點鐘,究竟是誰發來的呢?她小心地按了
一下拇指,才發現又是一條垃圾資訊,說是某某公司舉辦手機號碼抽彩,你的號碼有
幸抽中了一輛賓士車大獎,趕快致電某人聯繫云云。

類似的短信她每天都要收到很多,而每次都是匆忙地刪除掉。一旦回復就要算錢了。

現在,她的手機裏還存儲著十幾條短信,她把那些短信又重新看了一遍,其中一大半
都是過去清幽發給她的。這些保存下來的短信,大多是些開玩笑的幽默短信,還有就
是節日裏的祝福短信。雖然平時住在上下鋪,可她們還是喜歡這麼發來發去,反正就
只花一毛錢的祝福嘛。其中有幾條清幽發的短信特別搞笑,剛收到時讓春雨笑了半天
。可現在她是怎麼也笑不出來了,倒是覺得心裏有些發酸,畢竟發信的人已經死了。
看著清幽留下來的短信,春雨忽然覺得它們就像是某種遺言,永遠地留在了她的手機
裏。是啊,如果現在某個人死了的話,那麼留在別人手機裏的短信就成了遺言。如果
以這些幽默搞笑的文字作為遺言,也可以算是現代社會的人們向世間告別的特殊方式
吧。

據說現在還有了短信小說,每次以七十個字來連載,人們可以對著手機螢幕讀小說。
那麼如果是恐怖小說呢?想想大家如果在黑暗的被窩裏,讀著每日一條的短信恐怖小
說,那該是多麼刺激的夜晚啊。

至少她已經親身經歷了地獄短信。


趁著時間還不太晚,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書櫃,在一大堆發黴的舊書裏,發現了一本
藍封面的書---不知哪年出版的中文版《神曲》。

春雨不記得自己有這本書。也許是大二那年,選修外國文學課時看的吧。這是一本關
於地獄的書,更確切地說,是一首長詩。封面上印著醒目的作者名字---但丁。

春雨當然知道但丁是誰,歐洲中世紀的最後一位詩人,也是文藝復興第一位詩人。生
於義大利的佛羅倫斯,也就是徐志摩筆下的"翡冷翠"。已經快晚上十一點鐘了,春雨
爬到了上鋪,鑽在被窩裏看這本書。

她翻開了前面幾頁,全都是分行的詩句,看起來非常吃力。《神曲》是但丁被流放期
間創作的,長詩分為地獄、煉獄、天堂三部分,每部分有33首歌,加上序曲總共100
首歌14232行。就和其他歐洲中世紀文學一樣,《神曲》採用了幻游故事,春雨倒覺
得有些像時下流行的奇幻小說。

但丁以詩人自己為主人公,描述他三十五歲那年迷途於一個黑暗的森林,三隻野獸向
他撲來,就在這危急時刻,他少年時代暗戀的少女貝婭特麗絲,委託古羅馬詩人維吉
爾前來營救,並帶著他遊歷了地獄和煉獄。《神曲》所描述的地獄像個上寬下窄的大
漏斗,共分九層,罪人的靈魂按生前罪孽的大小,在深淺不同的層次接受不同的酷刑
。煉獄也分九層,凡生前犯有罪過,但可以得到寬恕的靈魂,按人類的七大罪惡,分
別在其中懺悔罪過,洗滌靈魂。這讓春雨很自然地想起了美國電影《七宗罪》。


春雨忽然發現,如果地獄分為九層,煉獄也分為九層的話,那加在一起不正好是十八
層嗎?那麼第十九層地獄又是什麼呢?詩人但丁似乎並沒有作出回答,或許他從來就
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突然,短信鈴聲響了起來,她這才意識到已經是子夜十二點了。

她趕快放下了手裏的《神曲》,打開了那條來自地獄的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10
層,從今夜起將進入地獄的下9層,得到全新的漫遊體驗。你將選擇1:許願;2:你
最想解開的謎;3:你最想見的一個人。"

不再是那一個個恐怖的地方了,感覺也與前幾天完全不同,看來果真是"全新的漫遊
體驗"了?不知道這"地獄的下9層"究竟還會帶來什麼。她怔怔地看了螢幕半天,結果
選擇了"1:許願"。

很快她就收到回復---"深深吸一口氣,在心中默念著地獄,然後寫出你的願望,回復
過來。"

願望?自己究竟能許什麼願呢?春雨下意識地深呼吸了一下,真的在心中默念了"地
獄"幾遍,然後用拇指在手機上寫下:"讓我應聘成功吧。"

這個願望是不是很俗?但她確實很需要這次實習的機會。

右手拇指不由自主地按了幾下,便將這條短信回復了出去。


然後,春雨靜靜地看著手機螢幕,但她足足等了半個鐘頭,都沒有一條消息回來。那
條祈求自己應聘成功的短信,仿佛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連個響聲都沒有聽到。

春雨無奈地搖了搖頭,她想至少應該收到那條"你已經通過了地獄的第幾層"的短信吧?
如果連這條短信都不來的話,是不是意味著---自己沒有通過這一層地獄?

瞬間,腦子裏彈出了一個英文片語-GAME OVER--或許清幽和素蘭也是因為這個原
因?不,春雨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感到背後已全都是冷汗,幾乎從上鋪摔了下去。

她嚇得趕緊關掉了手機,甚至卸下了電池板。這樣就不會收到那條"GAME OVER"的短
信了吧。

關掉床頭燈,春雨重新鑽回到被窩裏,她努力讓自己心裏鎮定下來,但心口還是瘋狂
地亂跳著,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

還有漫漫的後半夜,地獄會不會來?

-------------------------------------------------------------------


春雨還活著。


她是在清晨七點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從窗外射進來的晨曦,心裏卻在想:"地獄不會
有這麼亮吧?"

當她爬起來看清了自己的寢室,才確定自己並沒有,依然還留在這個難以割捨的人間


或許自己已經死過一回了吧?

春雨恍惚著下了床,才發現自己的手機連電池板都沒裝。她重新裝上了電池板,但在
按開機鍵前卻猶豫了一會兒。

但她終究還是開機了。果然在半分鐘後,螢幕顯示有未閱讀的短信,不會是"GAME
OVER"吧?

既然都已經到了自己的手機裏,其實看不看都是一樣的結果。於是,春雨連發件人都
沒看就打開了---終於,她像癱軟了一樣坐了下來,原來是一條無聊的垃圾資訊,卻
讓她這樣如臨大敵。她沒有刪除掉這條短信,還是放在自己的手機裏,至少它不會傷
害自己。

不知道昨晚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大概只睡了三四個鐘頭吧,春雨依然感到頭暈腦漲。
反正寢室裏只有自己一個人,她索性又回到床上睡回籠覺了。幾個小時後,春雨被
《東風破》的鈴聲旋律驚醒了,也許是還沒有睡夠,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手機
螢幕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春雨疲憊不堪地接起電話,卻聽到了一個甜甜的
女孩子的聲音:"請問是春雨小姐嗎?"

"是我,你是哪位?"春雨的嗓音乾燥。

"我們是明亮移動資訊服務有限公司,你現在已經被我們公司錄取了,請於今天上午
到公司報到。"

隔了好幾秒春雨才反應過來,她幾乎從床上跳了起來:"沒有搞錯嗎?我真的應聘成
功了嗎?"

"是的,你已經應聘成功了。請儘快到公司報到。"

春雨還來不及說出謝謝,對方就已經把電話掛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明明記得那天去應聘的時候,"海龜"的
老闆根本就沒搭理她,她以為自己肯定砸了呢,沒想到竟然應聘成功了,簡直就像是
做夢一樣。

真不可思議,難道是昨天半夜許願的結果?在地獄的第10層,她選擇了"許願"---讓
自己應聘成功。

而現在她真的成功了,是否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幫著自己呢?

春雨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趕快去公司報到。她立刻從上
鋪下來,拿出化妝品精心打扮了一番。雖然那些東西都是便宜貨,但裝扮到春雨的臉
上就是有氣質。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穿什麼衣服好看,關鍵還是看穿衣服的人。

總算讓自己在鏡子前滿意了。春雨低下頭暗暗關照自己,暫時忘掉昨晚的恐懼吧,總
不能提心吊膽地出去實習。

她匆忙地跑出了校門,星期一的地鐵車廂十分擁擠,經過了二十分鐘的煎熬,總算是
趕到了公司。

進門就見到一個燙著鬈發的女孩,她有個英文名叫CoCo ,通知春雨來的電話就是她
打的。春雨略顯緊張地作了自我介紹,原來人家早就等著她了,馬上把她引到了總經
理辦公室。


還是上次那個"海龜",用手托著下巴坐在桌子後面,像看一件什麼東西似的盯著春雨
,讓她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嚴明亮臉色像死灰一樣,好像剛剛大病了一場似的。他指了指桌上一堆材料說:"對
不起,你來應聘的那天我心情不太好,沒有仔細看你的材料。後來我又看了一下,
發現你居然是我的校友,而且你的條件也確實不錯,所以我就錄取了你。"

"謝謝你。"

春雨覺得自己真幸運,沒想到老闆也是那所大學畢業的。"我知道你是想在這裏實習
一段時間,其實過去這裏也有很多像你這樣的實習生,雖然工作時間很短,但她們
的表現都非常好,我希望你也一樣。好了,明天正式來上班吧。你是實習生,不用
加班,下午沒事的話可以早點回去,會帶你熟悉工作環境的。"

然後,她簽訂了一份實習生的合同。雖然薪水很低,但工作時間也不長,反正是為了
寫畢業論文。

嚴明亮用帶著英語腔的國語說著,但春雨總覺得他的話裏帶有一股土氣。嚴明亮又詢
問了幾句關於她的情況,那雙眼睛總是盯著春雨,就像要把她給看穿了似的。大概老
闆們都是這副德行吧。不過,春雨也曾聽過學姐們的警告,如果老闆盯著女生看的話
,那自己就應該小心了,這讓她不禁有些緊張。

從老闆辦公室出來後,CoCo帶著春雨到公司裏轉了一圈,其實也就是兩間房子,五
六個人而已。每個人都和她差不多的年紀,撲在電腦跟前不知在忙些什麼。


CoCo給了春雨一張桌子和一台電腦,她說明天再來上班吧,每天的工作就是搜集網上
的幽默與祝福短信,然後重新整理和編輯,再輸入公司的伺服器,最後發送到訂閱短
信服務的用戶手機中。

她們又聊了好一會兒,春雨想到在學校裏沒有人理睬她,而只有在這裏才被當成正常
人,她的話也就多了起來。CoCo是個很熱情的女孩,春雨覺得自己已經與她成為朋
友了,她悄悄地問:"你們公司是老闆一個人開的吧?"

"當然,要不然怎麼叫明亮資訊服務公司呢?"

"他是個海歸吧?"

"嗯,聽說他在歐洲呆了七八年呢。"

春雨臨走前看了看落地窗,這裏看出去的景致真是棒極了,外面的城市就像未來世界
一樣聳立著。忽然,她注意到了最近的那塊玻璃,自己的臉龐映在上面,仿佛變成了
另一個人。

又是一個寒冷的下午。

春雨回到學校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老師說明這次實習的情況,算是為論文準備的社
會調查。然後,她回到寢室裏整理一些東西,為明天的上班做些準備。

大約三點,短信鈴聲響了起來,拿起手機一看是高玄發來的。


"春雨,我有事找你,請現在就到大學圖書館來。"



怎麼又是圖書館?春雨想起第一次遇到高玄時的場景,在大學圖書館最後一排書架,
那陳腐的舊書氣味,那雙古希臘雕塑般的手……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她給高玄回復了"馬上就到",然後在鏡子裏看了看自己,依然是上午穿的那身衣服,
看起來真的還不錯。她輕快地跑出了寢室,很快就抵達了大學圖書館。這棟蘇式建築
越來越顯得陳舊了,在寒冷的北風中,周圍的樹叢全都掉光了葉子,看起來更適合作
為恐怖片的外景地。

在圖書館幽暗的進門處,她看到了高玄挺拔的身子,只是臉還藏在陰影中,當漸漸露
出那雙重瞳般的眼睛時,春雨向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高玄似乎已經等待很久了,對她輕聲地說:"我從你臉上看出來了,有什麼好消息嗎
?"

"我應聘成功了,明天起到一家資訊服務公司實習。" 接著她說出了那家公司的名字。

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後微笑道:"是不是為了準備畢業論文?""你真聰明。"春雨已經
不把他當作老師了,說話也不再緊張了,"就算是社會實踐吧,主要為了調查當下的
短信文化,畢竟現在已是拇指時代了嘛。"

也許是她的聲音太高了,高玄給她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今天我請你到圖
書館來,是因為我查到了一些重要的東西---關於馬佐裏尼在中國。"

"馬佐裏尼?"

這個名字立刻讓春雨恢復了沉悶,她捂著自己的嘴巴,許久都說不出話來。高玄帶著
她走上圖書館的三樓,這裏平時是不對學生開放的,腳下的木樓板發出吱吱呀呀的聲
音。春雨心想,這種地方半夜裏一定是老鼠們的天堂。

在狹窄陰暗的走廊裏轉了半天,他們走進了一間小小的庫房,在臺子上攤著一堆舊報
紙。高玄讓春雨坐在臺子旁邊,低聲說:"這裏是學校的舊報刊庫房,藏著許多珍貴的
中英文報刊資料。"

"這和馬佐裏尼有什麼關係呢?"

"我上次說過,會去查美術系的藝術史資料。今天上午我已經查過了,馬佐裏尼確實來
過中國,是從1900年到1903年。當時上海的一家英文報紙對他進行了比較詳細的報
導,這裏應該可以查出來的。"

"是哪一家報紙呢?"

"字林西報。是近代中國歷史最悠久的英文報紙,這間庫房裏收藏了許多。"

"就是桌子上的這幾份嗎?""對,我已經查到了關於馬佐裏尼的報導了。"

高玄攤開一卷卷發黴的舊報紙,許多邊角都已經掉下來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直沖鼻孔
,春雨連忙屏住了呼吸。果然,在這張《字林西報》的右下角,她看到了印著"馬佐裏
尼"的黑體字。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一百年前的報紙,感覺像是在墳墓裏睡了一個世紀
的僵屍,重新爬起來躺到了桌子上。

報紙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很難看清,春雨只能遠遠地掩著鼻子問:"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高玄已經事先看過一遍了,他用翻譯後的漢語念了出來:"1900年4月5日,義大利著
名畫家馬佐裏尼先生隨郵船"聖瑪利亞"號抵達上海,馬佐裏尼此行引起兩租界藝術品
收藏界關注。本報記者在碼頭採訪了馬佐裏尼先生,馬佐裏尼表示這次抵滬,並非短
期訪問或旅行,而準備長期定居於此。當晚,以熱衷於收藏藝術品聞名的怡和洋行董
事凱利先生,在南京路波塞冬飯店設宴招待了馬佐裏尼先生……"

春雨忽然打斷了他的話:"算了吧,不要再照著原文翻了,太費力了。這些報刊你是
不是都看過了?""差不多吧。"高玄終於露出些倦態。他抬頭看了看低矮的天花板說,

"我就根據剛才發現的材料,大致說一下吧。"

春雨連忙點點頭:"對了,上次你不是說,馬佐裏尼的作品因為過於恐怖,而遭到了
歐洲評論界的指責。那他千里迢迢到上海來,是不是為了逃避歐洲對他的爭議呢?"

"一開始人們都是這麼猜測的。不過,1900年的上海租界還從沒來過什麼藝術家,所
以大家還是非常歡迎他的。但是,根據幾位元後來與馬佐裏尼熟悉的人說,他到上海
來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逃避歐洲評論界的指責,而是想要到中國來探險。"

"探險?"

提到這兩個字,春雨立刻下意識地想到了荒村。

"對,馬佐裏尼曾經提到過,他要來中國尋找一處藝術史上的寶藏---曾經有一位歐洲
的傳教士,在十八世紀中葉來到中國,那時還是乾隆年間。據說那位傳教士在中國東
南某處深山中,發現了一個古老的遺跡。後來傳教士回到歐洲,寫過一篇遊記的手稿
。馬佐裏尼在法國一處私人博物館裏發現了這篇幾乎失傳的手稿,他被手稿描繪的地
方吸引住了,決心一定要找到那處遺跡,以完成平生最大的心願。"


看著桌子上宛如墳墓裏出來的舊報紙,春雨輕歎著說:"歐洲人發現的中國古老遺跡?
聽起來就像是敦煌藏經洞。那馬佐裏尼找到了嗎?"

"是的。馬佐裏尼到了上海以後,就開始努力學習漢語,甚至拜某位中國畫家為師,
學習傳統的中國畫技巧,很快就成了一個中國通。他經過多方打聽和聯繫,終於查到
了那個地方的大致位置,於是獨自一人前往,據說那處遺跡就隱藏在浙皖兩省交界的
群山中。可馬佐裏尼離開上海不久就失蹤了,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裏音訊全無。"

"他出事了嗎?"

"就在人們幾乎要把馬佐裏尼遺忘的時候,他突然出現在了上海,身邊還帶著一個美
麗的中國女子,這讓許多人都倍感驚奇。人們問他一年裏去了什麼地方,但他總是
保持沈默。"

"還帶著一個美麗的中國女子?"


女孩子總是對這種事情感興趣。高玄略帶曖昧地笑了笑:"當時的歐洲人總喜歡在中
國尋花問柳。當然,他也有可能在中國經歷了一段真正的愛情。"

"是啊,照片裏的馬佐裏尼很帥,就像意甲聯賽裏的球星。"春雨忽然覺得這句話很傻,
立刻嚴肅起表情說,"後面還有嗎?"

"沒有了,這裏收藏的《字林西報》從1902年開始中斷了。"

春雨失望地說:"真遺憾啊,看來馬佐裏尼在中國也有一段傳奇經歷,甚至可以說是
一個謎。比如說那個古代遺跡裏究竟有什麼?他為什麼會失蹤了長達一年時間?還有
那個美麗的中國女人?這麼多謎究竟哪一個與地獄有關呢?"

"也許全都有關吧。"高玄皺起了眉頭,重瞳般的眼睛讓春雨越來越看不清了。他收拾
著桌子上舊報刊說,"我還會繼續查下去的,一定會解開馬佐裏尼的那些謎,到時候
或許就能解開地獄短信遊戲的謎了吧。"

"對,馬佐裏尼就是一把鑰匙,我們一定要找到它。"

高玄把那些舊報刊整理了一下,放回到了庫房後面的大鐵櫃子裏。


在走下搖搖欲墜的樓梯時,高玄突然問她:"你還有空嗎?"

春雨有些緊張,抓緊了樓梯扶手說:"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是想請你去我的畫廊坐坐。"

"畫廊?是在蘇州河邊上吧,路上那麼遠,而且天都快黑了"。

"沒關係,我開車帶你去,到時候再送你回來。"

春雨這才走下了樓梯,輕聲說:"那好吧,只是不要太晚。"

離開這個墳墓般的圖書館後,高玄帶著她快步走向停車場,果然又路過了鬼樓外的圍
牆。春雨不想再靠近那棟樓,只是低著頭小跑了過去,高玄緊緊地跟在後面說:"別那
麼緊張,我幾乎每天都要路過這裏。"高玄的車在停車場的最裏面,是一輛白色的帕薩
特。春雨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高玄幫她系緊了安全帶,迅速開了出去。

一路上的天色漸漸暗下來了,而都市的夜生活尚未開始,一路上都是忙著回家的上班
族。春雨看著車窗外的世界說:"有時候我覺得離他們很近,又覺得離他們很遠。"

"你是指周圍的人?" 高玄在紅燈口停下來了。

"差不多吧。我總覺得自己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為什麼?因為你的過去?"

"過去……"

春雨像是被什麼刺到了一樣,立刻閉上了眼睛。那個醜陋的背影又浮現在腦海中了,
使她顫抖了半天都說不出話。

又是一個紅燈,高玄用那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盯著她:"你怎麼了?"

她傻笑著搖了搖頭,調轉了話題說:"為什麼帶我去你的畫廊。"


"因為我會送給你一個小小的驚喜。"

半小時後,高玄帶著她來到蘇州河邊的一座大樓,看上去像是三十年代的大樓。沿著
蘇州河的一線,開著好幾家藝術畫廊,高玄的畫廊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只有個狹小的
門面,上面掛著"子夜畫廊"的牌子。"子夜畫廊?真是很特別的名字。"

高玄微微笑了笑,把她帶進了畫廊裏。其實就是一道狹長的走廊,兩邊的牆上掛著各
種油畫作品。在這條充滿了顏料氣味的走廊裏,春雨仿佛走進了另一個世紀。所有的
畫都是古典主義風格,大部分是文藝復興作品的臨摹,還有一些是中國人的肖像。

她邊看邊問:"這些都是你畫的嗎?"

"不,只有一小部分是我畫的。其實,我開畫廊並不是為了賺錢,只是覺得這樣的生活
方式很自由。"高玄來到走廊最裏面的樓梯口說,"再到二樓去看看吧。"

春雨跟著走上陡峭的樓梯,來到樓上一個寬敞的房間。在進門最醒目的位置,她看到
了一張熟悉的臉---她自己的臉。

她立刻就怔住了,向後退了幾步,才相信自己並沒有看錯---那幅以她為模特的油畫
,正驕傲地掛在牆上。

春雨當然不會忘記那天下午,在美術系的一間畫室裏,她在高玄面前呆坐了幾個小時
,就是為了創造出這幅畫---她成為了真正的"畫中人",安靜地坐在冬日的陽光裏,柔
和的光線撫摸著她的皮膚,在幽暗背景的襯托下宛如聖女。在高玄的畫筆之下,她的
眼睛是如此恬淡,幾乎已遺忘了整個塵世。

許久之後她才回過神來,對著高玄說:"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

"沒錯。我把這幅畫掛在畫廊最重要的位置,但我已標明這是非賣品,只准欣賞不准買
賣。昨天有個收藏家來這裏,一眼就看中了這幅畫,願意出十萬元買下,但我說一百
萬都不賣。"

"你認為這是畫廊裏最好的畫?"

"是的。雖然它只是幅小框畫,算不得真正的大作品。但這幅畫的意境很特殊,要比那
些大作品更能打動人的心靈。你看你畫中的眼神,看你的嘴唇和下巴,真正的傑作不
在於大小,而在於靈魂---這就是一幅有靈魂的畫。"


聽了這麼多溢美之詞,讓春雨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那麼畫的靈魂到底是什麼呢?"

"這個誰也說不清楚,正因為說不清楚才難能可貴,才是許多畫家苦苦追尋了一輩子的
東西。春雨,我一定要感謝你,是你讓我重新獲得了畫的靈魂,我已經好幾年都沒找
到這種感覺了。"

"你真的不必感謝我,我只是擺了個樣子而已。關鍵還是你畫得好。"

"不,對於一幅好的作品來說,模特是非常重要的。我覺得單就這幅畫而言,不僅僅是
我一個人創作的,而是你和我兩個人共同創作的結果。""快別這麼說了,我怎麼也能算
創作呢?""你坐在畫架前的姿態、眼神、氣質,還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別人永遠都無法
複製的。你說這算不算是一種創作呢?"高玄有些激動地走到窗邊說,"創作的本質就是
獨一無二,而春雨你就是個獨一無二的人。"

但春雨搖了搖頭說:"我想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不,人和人是有區別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平庸的,而只有極少數人是完美的。"

"至少我不完美,我覺得我還有很多……很多不完美的地方。"

她忽然感到心裏一陣發慌,趕忙把手撐在了窗臺上。從這扇窗眺望出去,可以看到外
面靜靜流淌的蘇州河。天空差不多已經完全黑了,只是對面的高樓燈火通明,幾乎把
一半的水面都照亮了。

高玄索性打開了窗戶,一陣寒風吹亂了春雨的頭髮,他把頭伸到窗外,眯起眼睛說:
"每天晚上,我都會看著這條河水,就像在歐洲留學時每晚對著泰晤士河。"

"你就住在這裏嗎?"

高玄指了指天花板說:"對啊,我就住在樓上的房間。"

春雨理了理飄揚的髮絲說:"你們搞藝術的真會挑地方住啊。"

"出去吃點東西吧。"



高玄看了牆上那幅畫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春雨,然後關上了窗戶。走出底樓畫廊的
門,春雨低著頭說:"對不起,我想我還是早點回學校吧。"

"你不餓嗎?"

"不。今天午飯吃得晚,現在一點都不餓。"
春雨看了看眼前的大樓,心跳驟然加快起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高玄搖了搖頭說:"春雨,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和別的女孩子太不一樣了。"

"她們大概都巴不得能和你一起吃飯吧。"

這句話讓高玄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是因為你的與眾不同,所以我才會特別注意你,
如果你和那些女孩子一樣的話,你也不可能成為我的'畫中人'。"

然後,高玄坐進了車子,向她揮了揮手說:"你不是想早點兒回去嗎?我送你回學校"

晚上七點,他們終於回到了學校。

當高玄把車開進停車場後,他沒有讓春雨下車,而是凝視看著前方說:"這些天來,
除了神秘的地獄遊戲之外,我還在思考另一個問題。"

春雨隱隱有些不安地問:"什麼問題?是不是和我有關?"

"你真聰明。是的,這幾天我一直在思考,你為什麼和別的女孩不一樣呢?"

"也許是天生的吧。"


高玄拔下了車鑰匙,但還是沒有開門:"不,人的容貌可以是天生的,但內心卻是後
天決定的。"

"那你認為,我的內心是什麼樣的呢?"

"我不知道。"高玄的臉被車廂內的陰影覆蓋著,只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那你的家人呢
?是不是也和你一樣?"

"家人?" 春雨忽然摸了摸心口,她知道高玄看不清她的臉,她緩緩閉上了眼睛,用極
輕微的聲音說:"求求你,不要問這個問題。"

高玄被她的話刺激到了,靠近了她問:"你的家人究竟怎麼了?"

"別管我!"

春雨一下子推開了車門,飛快地跑了出去。高玄也跟著沖出去了,但黑燈瞎火的停車
場裏,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其實,她正躲在一輛巴士後面,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躲在黑暗中,
抬起頭已看不到月光。

她聽到高玄大聲地叫著她的名字,但她依然沒有動彈。直到傳來一陣汽車發動的聲音
,高玄開著車離開了這裏。

春雨終於走了出來,在停車場中央的空地上,她望著四周黑洞洞的世界,再也沒有抹
去臉上的淚珠。


春雨沒有直接回寢室,因為她害怕路過鬼樓。走出停車場大門後,又從外面繞了一個
大圈,她才回到了學校裏面。

食堂差不多快關門了,她只能吃一點剩下的麵條。吃到一半的時候,她收到了高玄發
來的短信:"你現在在哪里?我很擔心。"

春雨想了片刻,回復道:"我就快回到寢室了,不用擔心,謝謝你送我回來。"

當她回到寢室以後,第一件事就是照鏡子。臉上的淚痕全都幹了,只是眼角還帶著憂
傷的樣子。春雨用毛巾擦了擦臉,然後從櫃子底下取出了一幅像框。框裏鑲嵌著一張
黑白照片,畫面裏有一對年輕的夫婦,中間坐著個大約十歲的小女孩。

那是春雨的一家三口。她伸手摸了摸照片上爸爸的臉,又摸了摸媽媽的臉,最後是自
己的臉---她覺得小時候的自己一點都不像現在,那時候她又瘦又小,絲毫都不討人
喜歡。其他的小姑娘總是光彩奪目,而她卻常常被別人遺忘,只能一個人躲在陰暗的
角落裏。只有在爸爸的懷抱裏她才是快樂的,她能夠撫摸爸爸的胡茬,聞著他身上淡
淡的煙草味道,漸漸地沉入夢鄉……

抱著懷中的像框,春雨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仿佛靈魂出竅般,回到了許多年以前的
時光。直到子夜十二點,短信鈴聲把春雨從夢中驚醒。她猛地從桌子上抬起頭來,慌
張地環視著整個寢室,好像有某個人在對她尖叫似的。許久她才拿起了手機,螢幕上
顯示的依然是地獄的號碼,她趕快打開了這條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11層,你將
選擇1:你最想解開的謎;2:你最想見的一個人;3:你最恨的一個人。"


這時春雨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她把像框放回到了櫃子裏,看著這條短信上的提示,
心想:不知不覺都到地獄的第11層了,照這個速度走下去,離那個最後的秘密"地獄
的第19層"也不會遠了吧。

她又把那三條選項讀了一遍,目光的焦點對準了"1:你最想解開的謎"。現在想要解
開的謎實在太多了,究竟先要解開哪一個呢?忽然,春雨想到了自己的身後---那是
清幽的下鋪,她還在看著自己嗎?

春雨的拇指顫抖著,終於按下"1"鍵回復了出去。

對方的回復很快就來了---"把你想要解開的謎告訴我吧,你會實現願望的。"

春雨立刻在手機上打出了一行字:"我想知道清幽為什麼會死?"

在把這條回復發出之後,她突然關掉了手機。也許是出於恐懼,也許是出於希望,現
在她不想收到什麼回復,只需要靜靜地等待。

看著外邊沉沉的冬夜,她不知該如何獨自度過?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deadtreex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