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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老三,你看你看--大清早的就出殯,哪一家?"

"你們知不知道那個楊柳苑的花魁樓心月?"

"哦……不就是前些日子跟著一個小白臉跑了的那個紅姑娘麼?似乎都已經破相了啊……沒意思,還提她幹嗎?現在最當紅的可是輪到薛歌扇薛姑娘了!"

"哈哈……你們消息不靈了不是?我告訴你,樓花魁贖身本是想跟著一個姓顏的書生的--結果命薄,出了楊柳苑不過二十天,居然就病死在外面別院裡了……"

"哎呀呀?真的就這麼死了?--倒是有些可惜。"

"可不是?才十八歲,又剛剛從良,可把那個姓顏的小子哭了個半死。"

"他哭什麼?反正這個女人也到手過了,現下又成了夜叉般的臉--我說那個小白臉有福氣,樓花魁死的真是時候,便宜他了--不然,你以為他真的能明媒正娶麼?"

"說得也是……唉唉,這等桃花運何時才能輪到我孫老三?"

"就你那副德行?…嘿……"


旁邊茶肆裡面肆無忌憚地議論聲漸漸小下去了,
屋簷下,一身素白的少女放下手中的花剪,看著天水巷外面走過的出殯隊伍。

很普通的葬禮。如果沒有那個哭得分外傷心的男子,
如果棺木裡不是那個曾經一舞動京城的花魁,
那麼,這終究也不過是一場普通的生死流轉而已。

然而,那麼多人駐足沿街觀看著,卻只是為了看一場傳奇如何淒美的落幕。

顏俊卿披麻戴孝,卻用白布掩了臉,不讓行人認出他是誰。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雖然有些太不像男子漢的作風,
但是考慮到他本來就是個倜儻溫柔公子,又痛失所愛,
圍觀的人群中還是發出了嘖嘖的歎息。

然而,白螺的視線卻沒有投注在這個悲痛欲絕的書生身上,
她的目光在棺蓋上一轉,臉色便微微變了變。
鸚鵡彷彿感覺到了主人身上驀然堆積起來的凌厲煞氣,
"吱"的叫了一聲便從她身邊飛了開去,落在了一邊的花木上。

"果然是這樣--"

看著送葬隊伍吹吹打打的過去,很久很久,白螺嘴裡才吐出一句話,
忽然冷笑了一聲,一抬手--

"嚓",一枝枯死的山茶,被鋒利的剪刀從花木上切斷下來。





三天後的子夜時分,臨安城籠罩在暮春靡靡的細雨中。

城北外的墳場裡,漆黑如墨的死寂裡,只有老鴉偶爾淒厲的叫聲。

嗤嗤啦啦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急切而瘋狂。

--那是指甲刮擦著木頭的聲音,刺耳驚心。


好悶……好悶!

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然而,令人窒息的狹小空間裡,她用盡全力推撞著棺蓋,
卻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不會的……不會的!
明明和俊卿說好,棺蓋不會釘死,三天一到,他就會來接她出去!

他曾安慰她:只要她一睜開眼睛,他便會在她身邊等著她醒來
--醒來做他的妻子。


可如今俊卿他為什麼不來?他為什麼不來?

讓我出去!……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放我出去!

推不動……好沉。棺蓋釘得死死的,居然紋絲不動!

俊卿!俊卿!俊卿!


黑暗中的人嘶聲喊著,
每喊一次就用盡了全力用手去推那個如天幕般籠罩下來的棺蓋,
然而,指甲在厚厚的木板上折斷了,發出嗤嗤啦啦的聲音,
那個死亡般的黑暗卻依舊沉沉。

"俊卿、俊卿……俊卿……"

棺木內女子的氣息終於微弱下去,喃喃自語般的念叨著,
筋疲力盡,靜默了一會兒,忽然間卻狂笑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原來竟是這樣的結局!

將她活活的釘入了棺中,便是成全了他的孝道與情義……
對,她"病"了,病的很重,就要死了--
這樣好的機會,他一向乖覺,怎肯錯過?……

在金釵劃破臉容的時候,她是那般堅定無悔;

而將鐵釘釘死棺蓋之時,他又是如何的決絕?


俊卿!俊卿!俊卿!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就是在這地底生生的死去,也必化為厲鬼尋你而去啊!


棺木內,女子的手狂亂的抓著棺蓋和四壁,手上鮮血淋漓。
空氣漸漸減少,因為窒息、胸口彷彿有千萬隻螞蟻在咬著心肺,
她的手指抓破了自己的肌膚--

忽然間,她的手觸碰到了放在懷中貼身小衣內的什麼物件。

--錦盒。那個神秘少女送給她的錦囊!

黑暗中,女子大口的喘息著,她的手不停地顫抖,
彷彿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握住了錦囊中的東西--

一把長不盈尺的匕首,在黑暗中散發著逼人的寒氣。

"那是你的護身符。"那個白衣少女說。








清理好了最後一間房子,顏俊卿看著空蕩蕩的邀月別院歎了口氣--
終於,一切都過去了。

這一場鬧得人人皆知的風流韻事,也總算是塵埃落定。

想起這些日子來的提心吊膽,他不由覺得有些委屈:
不是說風塵裡無真心麼?自己怎麼就遇到了這麼一個叫真的女子呢?
色藝冠絕京師的舞伎竟然為他作出這般事情來,鬧得滿城風雨--
也不想想,這潑天的艷福,是他願意的麼?

起碼,父母這邊就無法交代。
方正嚴謹的父親得知他出入煙花場所,就用家法狠狠教訓過他,
哪裡能容他娶一個青樓女子過門?
還有那門自小就定的親事……未過門的妻子是周侍郎的女兒--
這等好姻緣,他又如何能錯過?

何況,看見心月那張可怕的臉,他就怎麼也無法再忍受下去。

她難道不知,自己愛的就是那樣的花容月貌、輕歌曼舞麼?
如今這樣的她,又怎麼能讓人再對她看上一眼、更罔論一輩子?
至於那些盟誓……風月場裡的話,哪一句能當真?

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吧?

想到這裡,他生生打了個冷顫。
然後忙不迭地安慰自己:應該……應該沒事了,
他買的是上好的花梨木棺材,棺蓋足有兩寸厚,
親眼監督著工匠釘了兩遍釘子。
便是一個青壯男子,赤手空拳的也無法破壁而出。
沒有事了……他不用再擔心什麼,
以後照樣的娶妻、生子、做官……一床錦被便掩了今日的風流。
反正棺木中活人的事情,
除了他自己,再也無第二個人知曉。
這一場少年糊塗的孽債,就讓它這樣靜默的腐爛在地底下吧。

顏俊卿看著空蕩蕩的別院,歎了口氣,
將以往樓心月穿過的幾件七彩舞衣收了,
揉成一團扔給貼身的小廝墨煙:

"東西都收好了罷?這些衣服都拿出去找個地方燒了……樓姑娘的東西,一件都不要留下來。"

墨煙伶俐,今日卻也會錯了意,以為少爺心情悒鬱,
翻看了一堆衣服,見沒了一件樓姑娘平日裡最喜歡的,還巴巴的問了一聲:"那件真珠衫少爺留作念心兒了?其他的奴才拿去燒了。"

"真珠衫?不在那裡頭麼?"
顏俊卿有些奇怪,然而大堆的衣服也懶得再理,
便揮揮手打發小廝出門去--反正這裡全部東西他都不打算留了。

墨煙出去後,他對著空空的別院,忽然有些莫名的傷感起來……

都一年了吧?這裡,曾經有過多少旖旎的風光?
枕畔鬢雲的盟誓,推窗看月的靜謐,花間小酌的笑語……
每一日晚上就寢前,心月都要穿上最喜歡的舞衣,為他單獨歌舞。

那樣絕世的舞姿……一顧傾城,再顧傾國。

然而到了如今,都只能成為記憶中的碎片了。

顏俊卿也有些黯然神傷--其實他也不想如此……
然而,他終究是個懦弱的人,
沒有勇氣作到反抗父親和家族、放棄功名利祿。


--他唯一能有勇氣做的,就是將那口棺材釘死、再釘死!

書生的手緩緩握緊,平日裡溫文儒雅的眼中驀然有了凶狠的表情。


已經是半夜了--來這個別院收拾東西,也是要避人的耳目。
臨安城裡,大家都議論著這齣風流劇中的男子,但是卻只知道他姓顏而已
從一開始他就留了心,沒有將真名字告訴她和那些青樓混跡的人們。
俊卿只是他自己取的假名……俊卿,俊卿……
多少次聽到心月那樣迷醉的喚,
然而他每次都要一怔、才能反應過來叫得是自己。

多傻的女子啊……只是她一個人喝醉了,偏要拉著他一起作傻事麼?





夜裡,窗外是颯颯的風雨聲--
初夏的江南就是如此多雨,顏俊卿無謂的又有些感懷,
忽然想吟一首詩出來。然而,不等他想出第一句,
卻聽到了風裡隱約的歌聲--

"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

女子淒婉的歌聲,在風雨中縹緲迴盪,唱的,居然是李義山那首《無題》。

聽著那歌聲,顏俊卿的手猛然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那聲音…那聲音!

"金蟾嚙鎖燒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

熟悉的歌聲,不知從何而來,盈滿了這個空蕩蕩的、下著雨的別院。

是她……是她!

書生的臉色驀然慘白,顫抖著手,猛的退開房間的門,
逃也似的逃到了廊上,準備往大門外奔去。

然而,一到廊上,他的腳就彷彿生了根似的定住了,眼睛盯著前方--

廊上幽暗的燈火下,一個輕盈綽約的女子,穿著那件真珠衫,
揮舞長袖,在廊道上輕歌曼舞,曼妙不可方物
在女子一揮袖、一回首之間,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女子臉上那道可怖的傷疤!

"俊卿,我回來看你了。"在歌舞的間隙裡,她微微笑著,對他說。

顏俊卿看見她伸過來的手--
春蔥也似的十指鮮血淋漓,似乎因為抓刨什麼東西而變成那樣。
女子微笑著:"俊卿,我等了你很久,不見你來……你為什麼不來呢?"

"鬼、鬼啊!--"

心膽俱裂,書生的臉化成了青色,眸子因為恐懼而碎裂。
然後,踉踉蹌蹌的沿著廊道奔逃,
然而腳下已經沒有絲毫力氣,走了幾步便癱倒在地上。

"唉……"看著他那樣的表情,女子反而微微歎口氣笑了起來,
眼眸深處有雪亮的光芒,"俊卿,不是說好了生同衾死同穴麼?……我很愛很愛你,你知道麼?"

"知、知道。"顫慄著,在地上一寸寸往後挪動,顏俊卿連連點頭。

"你不知道。"女子驀然收斂了笑容,淡淡道,"你根本不知道!"
她笑出了聲音,忽地抬手、舉袖、旋舞,
繼續將那首《無題》歌唱了下去:

"賈氏窺簾韓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邊歌邊舞,聲音越拔越高,唱到最後幾句時候已經經淒厲非常,如同烏鵲夜啼。

舞衣如同風一般的旋轉,
那名動京師的舞伎如同幽靈般飄忽不定又美的令人目眩。
舞步漸漸加快,踏近……
袖影髮絲裡,忽然有雪亮的冷光一閃--

一切都忽然寂靜了下去。




 


"奪奪,奪奪。"

深夜的敲門聲是分外入耳清晰的,不由人不醒。

白螺披衣掌燈,拉開花鋪的門時打了個寒顫--外面好大的雨。
然而,比風雨更冷的卻是眼前這個女子的眼神。

"樓姑娘?"白衣少女看見簷下渾身濕透的來客,有些意外,
舉起燭台照了照,看見地上清晰的影子,微微笑了,
"樓姑娘不是鬼啊……既然如此,恭喜你重生再造了。快進來。"

"重生?哈,哈哈……"

低著頭,衣衫上雨水不停地往下滴落,
樓心月卻微微冷笑了起來,"我是來送欠姑娘的買花錢的。"

依舊是低著頭,樓心月忽然不再多話,
將手中一直抱著的一個包袱遞了過去:"在這裡--這就是我最珍貴的東西!"

白螺的眼睛忽然凝滯,盯著那一個濕透的包袱。
清楚地看見、有殷紅殷紅的血跡,從包袱裡直滲出來!

"你、你把他……把他殺了?"有些意外的,白螺脫口低低呼了一句,"天啊。"

"是。"樓心月驀然抬頭,本來淡雅矜持的眼神,剎那間雪亮如電!

她打開了包袱,深情的凝視著那一顆切下來的頭顱,
在額上吻了吻,緩緩遞過去:

"你說過,要我拿最珍貴的東西來換寶珠茉莉。如今--我就把俊卿…俊卿送給你。"


不錯……那就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即使是失去了一切,也唯一保留在心底的、對於愛情的信任與渴望。
--如今,她連著情人的頭顱,一併交出。


花鏡女主人的眼睛稍微黯了一下,唇角忽然浮現出一個傷感的微笑,
伸手去接那個包袱。
在雨夜見到這樣血腥的事情,奇怪這個少女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驚慌。

然而,她的手指剛接過包袱,樓心月的手卻驀然迅速的往回一縮--

"住手!"

白螺臉色變了,來不及去接那個人頭,立刻閃電般的合身前撲,
扣住了樓心月藏在袖子下的右手--
那裡,一柄長不盈尺的匕首已經劃破了舞伎的肌膚。

"別管我。"紫衣女子抬頭看她,咬著牙,破了相的臉上神色可怖,
"不關你的事!放開我……放開我!"


"關我的事。"
白螺的手指也是細細的,
但是樓心月感覺這只纖弱的手扣住自己的手腕後,
整個身子忽然間酸軟無力。

白螺的眼睛閃動著,彷彿一盞燈亮了又滅:"這把弱水匕是我那時借給你的--現在就得還給我!"

劈手一奪,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已經到了對方手上,
樓心月的眼睛彷彿忽然間空洞了,身子一歪,倚著門說不出話來--
本來,是懷了必死的心來到花鏡的,準備事情一了就解脫離去……
然而,這個奇怪的少女卻阻止了她。

"這裡是我的鋪子,你如果要尋死也請離的遠一點。"

冷冷的,白衣長髮的少女俯下身子,拎起地上的包袱,

"還有這個東西,你還是拿回去罷。他如今永遠屬於你了。這個混蛋還真有本事,活著的守候讓你神魂顛倒,死了居然還能讓你殉情?"


人頭飛來,舞伎下意識的伸手,
戀人的頭顱滾入她懷中,如同以往那樣聽話而溫情的伏貼在臂彎間。
樓心月陡然間緊緊擁住它,崩潰般的痛哭起來。
殉情?她倒是想殉了這段情?然而又哪有真情可殉?!

外面的風雨很大,聲音如嘯如泣。

"明天城門一開,你就快些離開臨安。去福州、去大理……越遠越好。"

手指擦拭著如水的匕首,白螺卻在鎮定從容的運籌,

"這件真珠衫上的珠子拆開零賣了,也夠你一陣子花銷--樓姑娘,你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可是、可是我殺了人……"
抽泣著,彷彿此時才回過神,明白自己方才做下了什麼樣可怕的事情,
樓心月臉色恐懼而蒼白,顫慄,"我殺了人!官府會追查我的!"

"不會的,不會的……別怕。"

少女俯下身去,彷彿母親般的撫慰著這個曾經紅極一時的舞伎,
輕輕道,"樓心月已經死了,不是麼?全臨安的人都知道--沒有人會懷疑到你,因為你已經死了……"

"我已經死了?"喃喃自語著,紫衣舞伎緩緩抬頭,看著無邊的夜幕和雨簾。

"是的,你已經死了。"白螺微笑著重複了一遍,然後一字一句的說,
"但是,你還會活過來。一定會。"

樓心月單薄的身子微微一顫,忽然苦笑了起來,扶著門框站起了身子。
雖然孱弱,但是她終究還是站直了,手裡捧著那個包袱。

兩位女子就這樣在雨夜相對無語的站著。

許久許久,白螺忽然問:"五寸的花根,你還剩下多少?"

"兩寸。"樓心月咬著嘴角,低聲回答,"姑娘囑咐過不能多服,剩下的我埋去土裡了。"

白螺垂首想了想,輕輕道:"樓姑娘,拜託你一件事情好麼?"

"結草啣環都會報答你。"

樓心月笑了一下,神色淒涼,眼睛空洞茫然,
低低道,"可是,我能幫你什麼?"

"寶珠茉莉我這店裡已經絕了,這剩下的兩寸花根,能否拜託姑娘好好照看--等來年養活了,再還給我一盆好的,如何?"

把玩著手中的弱水匕,白螺淡淡道,語氣中卻有不容推辭的決絕。







雨漸漸開始小了,風也弱了下去……明天,該是一個晴天罷?

白螺執著燭台,披衣在門邊目送那個綽約的紫衣背影消失在雨簾中,
忽然長長、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靠著門閉上了眼睛--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雖然如此,但是如果那個女子能忍耐個一二年,或許會知道:
即使是這樣的痛苦,也終將會過去。

然而,最可怕的就是絕望中的人往往連一時半刻都等不了,
不顧一切、急不可待地就想沉入永恆的睡眠……

所以,自己只有將寶珠茉莉托付給了她。


樓心月那樣的女子,雖然多情而耽於幻想,卻依然是有風骨氣節的
她既然答應了,
那末,便能守著那盆花直到花開,如同她對於愛情的堅貞。

----雖然,只有種花的人知道,
僅僅剩了兩寸長的寶珠茉莉花根,是永遠無法再發出嫩芽的……它永遠無法活過來。


但是,花不再開沒有關係。
只要那個女子能等到春風解凍心田、重新活過來的時刻就好……



只要她能夠活過來就好。








小註:


茉莉一名抹利,東坡名曰暗麝,釋名鬘華,原出波斯國,
今多生於南方暖地……一種寶珠茉莉,花似小荷而品最貴,
初蕊時如珠,每至暮始放,則香滿一室,清麗可人。


----引自清·陳淏子著《花鏡·卷五·花木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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