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葉蕭難得的一次準時下班回家。
在開門前他還是按了按隔壁張名的門鈴,裡面依然沒有動靜,
他已經連著好幾天沒有見到張名了。
難以想像張名潛伏在深夜裡會是什麼樣子。
其實,葉蕭回到家也無事可做,通常他都是看書,
今天與往常不同,他買了一份報紙回家。
剛一坐下,他就感到了一種難以消除的疲倦感,
腦子裡突然閃現出某個白色的幻影。
他想起下午他路過那家報攤的時候,也有過同樣的感覺。
當時,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一張報紙上,便立刻買下了它。
他勉強展開了報紙,草草地讀著當天的新聞,隨後他翻到副刊版。
今天的副刊用整整一個版面刊登了一篇文章,
葉蕭緩緩讀出了這篇文章的標題——《夜半笛聲》。
七百年前的歐洲,遭遇了一場可怕的災難——黑死病,
也就是後人所說的鼠疫。瘟疫到處蔓延,像空氣一樣無孔不入,
很快就席捲了整個歐洲。無論是誰,一旦染上這種疾病,便等於被宣判了死刑。
人們談鼠色變,畏鼠如虎。可老鼠卻越來越猖獗,
鼠害所到之處屍橫遍野炊煙斷絕,無數的城鎮和鄉村化為墳場和廢墟,
總計有上千萬人被黑死病奪去了生命,
占當時歐洲人口的三分之一,無異於一場血腥的戰爭屠殺。
但在德國的中部有一座小城,最終卻逃過了這場劫難,
這就是威悉河畔的哈默林城。鼠疫也曾一度肆虐於該城,
全城人都在死神的陰影籠罩下。
直到有一天,一個身著花衣、手持風笛的陌生人來到該城,
聲稱能滅鼠除災。人們允諾他滅鼠之後,必將重金酬謝。
花衣笛手吹響風笛,在神秘的魔笛聲中,
成千上萬的老鼠應聲出洞,隨著笛聲跳入威悉河中淹死了,
整個城市得救了,但人們卻背棄了諾言,不肯酬謝花衣笛手。
第二年的6月26日,花衣笛手又來到哈默林城,再次吹響魔笛,
一百多名孩子像中了魔一般隨他出走,最終消失在山谷中。
從此以後,人們將花衣笛手視若神明,定在每年七月舉行花衣笛手節。
節日裡人們化裝成笛手和老鼠的樣子,再現當年發生的一切。
這就是歐洲膾炙人口的花衣笛手的故事。
但你也許並不知道,這個故事也曾經發生在本市,
時間是1945年的夏天。與七百多年前的歐洲一樣,
1945年本市也發生了鼠疫,疫情最先在南郊被發現,
有一男子突然吐血而亡。一天之後,其妻子也以同樣的方式死亡。
在幾天之內,其全家六口人全部死亡,而且症狀完全相同。
這引起了周圍居民的恐慌,立刻報告了市政當局。
當局委託一家醫院對六具屍體進行瞭解剖檢驗後發現,
他們的死因全都是被鼠疫病菌感染所致。
不久以後,附近又有多家人家被查出感染鼠疫,
並發現有大量帶鼠疫細菌的老鼠出沒。
當地爆發瘟疫的消息不脛而走,立刻引起了眾多市民的恐懼。
而老鼠更加肆無忌憚地出沒於黑夜,一時間捕鼠夾、老鼠藥等頗為暢銷,
但鼠輩對此道早已久經考驗,絲毫未能阻擋鼠類擴張之勢。
市政當局也對此束手無策,大批人口為躲避鼠疫之害而遷出本市,
竟導致市面蕭條,物價暴漲,眼看這些小小的老鼠就要導致城市的衰敗了。
就在危急關頭,突然出現了一位神秘的笛手。
誰也不知道他來自何方,也不知道他將向何處去,
他來到市政當局求見市長,自告奮勇願意驅除鼠害。
但笛手同時也開出了條件,在事成之後得到一千兩黃金的報酬。
當時,沒有人相信笛手真能做到這些,
但市政當局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態度,
最後還是同意了笛手的請求。誰都認為這笛手是個騙子,
他根本就沒有本領消除鼠害,自然領不了那千兩黃金的酬勞。
然而,事實上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
笛手站在疫區中心,吹響了他那神奇的笛子。
悠揚的笛聲有如天籟之音,穿破重重夜色,最後消失於地下。
第二天,人們清早起來以後,
驚奇地發現在馬路上躺著成千上萬隻老鼠的屍體。
這些死老鼠顯然是昨晚新近死亡的,遍佈於本市西南角的每一條街道,
尤其是發現疫情的地區死鼠最多,簡直是堆積如山。
市政當局出動了大量的警力和民工,對老鼠屍體進行打掃和清點,
發現大約有五十萬隻老鼠命喪黃泉。隨後,當局焚燒了這些老鼠屍體,
並對本地的疫情進行了檢測,結果再也沒有發現一例鼠疫病情了。
神秘的笛手消除了鼠害,成為了全市的英雄,
但誰都沒有想到,隨後他卻釀成了另一場災難。
原來,當局本來就不打算給他千兩黃金,
與笛手的一紙協定誰都沒有當真,
因為他們認定笛手只是騙子,不可能真的滅鼠。
但誰知笛手真的成功了,當局卻根本不願意拿出千兩黃金。
於是,他們便以種種理由來搪塞笛手,
直到最後竟然出爾反爾地撕毀了協議,並準備將他驅逐出本市。
於是,笛手憤怒了。他要讓七百多年前花衣笛手的故事再度重演,
並以此來威脅市政當局,但當局卻對此嗤之以鼻,他們的愚蠢最終築成了大錯。
笛手真的開始報復了。
在1945年一個夏天的夜晚,正是鮮艷的夾竹桃綻放之際。
那一晚,許多個家庭注定在劫難逃。
笛手吹響了那致命的笛聲。
……
筆者在寫這篇文章過程中,曾走訪過許多當年聽到過神秘笛聲的老人。
他們都對那晚的笛聲有著清晰的記憶,
一切的描述歸結在一起,無非是兩個字——恐怖。
因為這些老人在當時還都只是少年,
他們在夜半笛聲中度過了一生中最恐懼的夜晚。
第二天起來,他們就發現自己的弟弟妹妹,或者是哥哥姐姐,
都像空氣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人們找遍了城市的每個地方,卻始終沒有這些孩子的蹤跡。
事實上他們再也沒有回來過,誰也不知道他們是生還是死,
許多個家庭都陷入了痛苦與絕望之中。
第二天晚上,夜半笛聲再度響起,依然有一些孩子失蹤了。
這可怕的笛聲總共持續了三個夜晚,只要笛聲一響起,
家家戶戶便都關緊了門窗,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在恐懼中度過一夜。
筆者查閱過當時警察局關於人口失蹤的案卷記錄,並進行了粗略的統計,
在夜半笛聲響起的三個夜晚,總共有一百四十七名兒童失蹤。
男孩與女孩的性別比大約各佔一半,年齡最大的十二歲,最小的僅有五歲。
這些兒童,幾乎全部住在本市的西南邊緣的一塊平民住宅區。
而那裡正是此前鼠疫大爆發的重災區,夜半笛聲也就是從這塊地方響起的。
那位神秘的笛手,用笛聲把這些居民從死神口中救了回來。
然而,又是他用笛聲奪去了他們的孩子的性命。
市政當局曾對此進行過一些調查,但因為當時正值日本宣佈投降,
公眾和當局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抗戰勝利的頭等大事上。
除了那些失蹤孩子的家庭以外,不再有人關心夜半笛聲事件了。
那神秘的笛手也沒有再出現過,也沒有人再聽到過那可怕的笛聲,
於是這件事就漸漸淡出了大眾的記憶。
然而,所有被夜半笛聲奪去了親人的家庭,
卻永遠都不會忘記1945年的夏夜,這成為了他們永不磨滅的心理陰影。
這就是被遺忘了五十多年的「夜半笛聲」事件。
然而,人們對於這起事件還有過其他一些傳聞。
其中有些傳說帶有濃郁的靈異色彩,筆者並不打算公開,
但其中一些事件有確鑿的目擊證人,為此又添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至今,仍有許多當年失蹤孩子的親屬,一直都保持著某些禁忌的習慣,
他們認定那潛伏在黑夜的惡魔並沒有走遠,
隨時隨地都會回來帶走他們。
五十多年來,他們的生活大多並不順利,
許多人英年早逝,或者有著嚴重的精神衰弱和抑鬱症。
在採訪的時候,他們大多表現出了激動和恐懼的表情,甚至流下了眼淚。
筆者用了長達數月的時間,走訪了數十位親歷者,
查閱了大量的檔案和資料,終於完成了這次艱難的調查,
在此需感謝所有提供信息和資料的人們。當本文截稿時,
筆者聽到了關於「夜半笛聲」重新出現於本市的傳聞。
但願這只是少數人的捕風捉影,但願1945年夏夜事件永遠不再重演,
但願分離和痛苦遠離人間。
葉蕭緊緊地抓著這份報紙,半晌都沒有吭聲。
他突然站起來,重重的一拳擊在了牆壁上,發出沉悶的迴響。
因為他立刻就想到了,這篇文章刊登以後會造成怎樣的結果。
窗外,夜色已經降臨了。他仰著頭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甦醒放下了今天的報紙,他看到自己那篇文章終於刊登在了副刊上,
現在他忽然有些緊張了,不知道刊登出來會引起什麼樣的反響。
然後他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小閣樓的扶梯。
閣樓小得可憐,只有六七個平方米大小,
腳下的木地板「吱吱」作響,聽起來像是搖搖欲墜的樣子。
這裡散發著一種陳舊腐爛的味道,
從每一條樓板的縫隙間湧出來,簡直令人窒息。
他連忙打開了頭頂的老虎窗,把頭伸出窗外貪婪地呼吸著。
深藍色的天空中閃爍著滿天星斗,他伸手可及的是一層層瓦片和青草。
地板上堆著許多雜亂的東西,看起來已經多年沒有動過了,
結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甦醒摀住鼻子,輕輕地拂去灰塵,
裡面露出了幾疊相冊。他小心地拿起其中一本,翻開了第一頁,
他看到了一張微微泛黃的黑白照片。
這是一張年輕的女人的照片,看起來已經有許多年了,
照片顯得有些模糊,彷彿蒙上一層薄霧。
甦醒忽然注意到,照片裡女人的眼睛非常像池翠,
如深潭般清澈透明,並帶著幾分憂鬱。
雖然她穿著那個年代最普通的衣服,灰濛濛的色彩,但依然無法遮掩她的美麗。
他繼續翻了下去,卻再也看不到這個女人的照片了,
而是出現了一個嬰兒的照片,看起來像是個女嬰,
面貌還看不太清楚,只是那雙眼睛清楚地顯示了,
剛才那個女人,就是她的媽媽。
後面的照片,幾乎都是那小女孩的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從來都是一個人照相,看不到她與父母的合影。
從照片裡可以看出她漸漸長大的軌跡,她越來越漂亮了,
她的眼睛越來越像媽媽,而表情卻越來越憂鬱。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照片卻越來越少,
相冊裡的最後一張照片,看起來她不會超過十八歲。
當甦醒撫摸這些照片的時候,彷彿又摸到了池翠的身體,
他的指尖禁不住顫抖了起來,就像是昨天下午把池翠扶上床時的感覺。
他合上了相冊又看了看其他的東西,甚至還找到了一本日記。
他沒有打開它,而是把所有的東西,
都放進了一個大袋子裡。然後,他爬下了小閣樓。
幾分鐘後,他拎著袋子走出了房門。
夜色依然迷離,就像他的心緒紛亂。
下午從精神病院裡出來,他的耳邊不停地響起羅蘭的話。
可眼前卻總是晃動著另一個女人的面孔。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內心很齷齪,他不應該有這種感覺的,
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
他來到了池翠的房門前,他不敢再往走廊裡面看去了,
直接按響了她的門鈴。 很快,池翠為他打開了門。
「你怎麼來了?」
她斜倚在門口,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楚楚動人。
「我有些東西要還給你。」
「你沒欠我什麼東西。」池翠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但還是把甦醒迎了進來。她只穿著一身睡衣,露出了丰韻的體形。
客廳裡的燈光很暗,甦醒坐下輕輕地問:「小彌睡下了嗎?」
「是的,我強迫他早點睡,免得他夜裡睡不著到處亂跑。」
「對。」甦醒顯得很緊張,他有些結結巴巴地說:「你的燒……燒退了嗎?」
她微微笑了笑說:「早退了。非常感謝你的照顧。」
忽然,她意識到了昨天下午,他們身體之間的小小接觸,
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甦醒也有些尷尬,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小彌怎麼樣了?」
「他還是繼續胡說八道,說什麼在天台上看到個穿白衣服的小女孩。」
「又是那小女孩?」他的心裡又是一顫。
「難道你也見過?」
「不。」
甦醒連忙搖了搖頭。
「對了,剛才你好像說有些東西要還給我?」池翠的眼睛注意到了他手裡的袋子。
他點點頭,從袋子裡拿出一本相冊,放在了台子上。
池翠的眉毛一揚,她立刻接過了相冊,翻了翻其中幾頁,
她緊張地說:「這怎麼會在你手裡?」
「上次我說過,閣樓裡還剩下一些過去的東西。現在我給你送過來。」
「謝謝。」她低下頭,輕聲地說。
甦醒把整個大袋子都推到了池翠的腳下:「所有的東西都在裡面,你看一看吧。」
「不用看了,我本來就不需要這些東西。」她又看了甦醒一眼,
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說,「對不起。」
「沒關係。」甦醒又猶豫了一會兒,
最後還是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了:「我知道這個問題不應該問,但我還是想知道,為什麼在你的相冊裡面,從來沒有過你與父母的合影?」
池翠愣了一下,她停頓了許久才回答:「你看到我媽媽的照片了?」
「是的,你很像她。」
「其實我也是從照片上才認識她的。」她長吐出一口氣,
在昏暗的燈光下,眼神變得 十分痛苦起來,「實際上是我殺死了她。」
「怎麼會?」
「媽媽在生我的時候,因為大出血而死去了,我孤獨地來到了這個世界。如果不是我,她不會死的。」
「池翠,這與你無關。」
甦醒忽然伸出手想靠近她,但她卻立刻把手放到了台子下面。
她搖了搖頭說:「不,這當然有關。行了,我們別說這些了。」
「你好好休息吧。」
甦醒站了起來,迅速離開了這裡。
房間裡又只剩下池翠一個人了,小彌正在裡間熟睡著。
忽然,她感到了一陣深深的孤獨感,
通常在產生這種感覺的時候,她都會上網來趕走孤獨。
她打開了電腦,在Google的搜索引擎裡鍵入了「神秘失蹤」四個字。
很快,她就在一家國內網站裡,發現了這樣一張網頁——
1990年9月9日,在南美洲委內瑞拉的卡拉加機場控制塔上,
人們突然發現一架早已淘汰了的「道格拉斯型」客機飛臨機場,
而機場上雷達根本找不到這架飛機的存在。
這架飛機降臨機場時,立即被警衛人員包圍。
當駕駛員和乘客們走下飛機後,立即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機場人員說:「這裡是委內瑞拉,你們從何方來?」
飛行員聽後驚叫道:「天哪!我們是泛美航空公司914號班機,
由紐約飛往佛羅里達的,怎麼會飛到你們這裡來了!」
接著他馬上拿出飛行日記給機場人員看:該機是1955年7月2日起飛,時隔三十五年!
後經電傳查證,914號班機確實在1955年7月2日從紐約起飛,
飛往佛羅里達,突然途中失蹤,一直找不到。
當時認為該機掉入了大海裡,
機上的五十多名乘客家屬全部獲得了死亡保險金。
當這些失蹤了三十五年的人回到美國的家裡,
令他們家裡人大吃一驚。孩子們和親人都老了,
而他們仍和當年一樣年輕。警方和科學家們專門檢查了這些人的身份證和身體
,確認這不是鬧劇,而是確鑿的事實。
最近,美國著名科學家約翰·布凱裡教授經過研究分析,
對「時空隧道」提出了以下幾點理論假設。
1、「時空隧道」是客觀存在的,它看不見摸不著,
對人類,它既關閉,又不絕對關閉——偶爾開放,就看誰偶爾碰上,被拉進去。
2、「時空隧道」與人類世界不是一個時間體系。
進入另一套時間體系裡,有可能回到遙遠的過去或進入未來。
3、對地球上的人類和物質來說,
被吸入「時空隧道」就意味著神秘失蹤,而從「時空隧道」中出來,
又意味著神秘再現。由於「時空隧道」的時間可以相對靜止,
故而失蹤幾十年上百年,就像一天與半天一樣。
池翠驚訝地看完了這張網頁,她的嘴裡喃喃地念著「失蹤」兩個字。
難道那些神秘失蹤的孩子是被吸進了時空隧道?
突然,她彷彿看到了肖泉的眼睛。
如果時空隧道真的存在,她寧願跳進隧道,回到七年以前。
- Nov 10 Thu 2005 22:48
[轉載] 夜半笛聲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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