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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

在昏暗的女生寢室裏,春雨好不容易才睡著了幾個小時,突然被一陣短信鈴聲吵醒了。
  
春雨心裏暗暗咒罵了一聲,她沒有去看手機,依然躺在被窩裏不動。片刻之後,短信
鈴聲又響起來了,她只能伸出手看了看手機,卻沒想到是南小琴發來的短信:"春雨,
我收到了素蘭的短信。"

春雨立刻清醒了過來,素蘭不是已經上吊自殺了嗎?

雖然,南小琴和素蘭不是一個寢室的,但她們高中的時候就是同學,後來又考上了同
一所大學的同一個科系,從來都是最要好的朋友。

難道素蘭變成了鬼魂還在纏著南小琴?

現在春雨已睡意全消了,立刻回復給了南小琴:"這不可能,那條短信裏是怎麼寫的?"

很快南小琴就回復了:"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看著螢幕上"地獄"兩個字,春雨的心跳又加快了,瞬間聯想到了那天半夜,收到已經
死去的清幽發來的短信,同樣也是這個致命的問題。春雨趕快發出了短信:"不要,
千萬不要回復她。"


南小琴:"來不及了,我已經回復她了,她又回給了我短信:'歡迎你來到地獄'。"

春雨不知道該如何回復了,現在南小琴遇到的狀況,就和春雨進入"地獄"的過程一樣


南小琴緊接著又發了一條短信:"我已經進入地獄的第1層了。"

春雨:"不要進去!"

南小琴:"素蘭帶著我到幽靈客棧了。"

春雨感到後背冒出了冷汗,她不能讓南小琴再繼續下去了,便趕快回復:"你現在在
哪裡?我來找你。"

在這條短信回復之後,春雨坐在寢室裏等了半個小時,但手機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不知道南小琴那邊怎麼了?

春雨又給她發了好幾個短信,始終都沒有收到回復。春雨乾脆給她打了一個電話,但
卻無法接通南小琴的手機,好像她已經藏到了地底似的。清晨的光線漸漸照亮了寢室
,春雨的臉龐沐浴在晨曦中,皮膚呈現出牛奶般的色澤,她怔怔地問自己---"難道死
人在地獄裏也能發短信?"


已經到下午了,還是無法與南小琴聯繫上。春雨焦急地在寢室裏來回踱步。不知為什
麼,她忽然想起了十幾歲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守候在臥房門口,偷聽著裏面發出的可
怕聲音。春雨一下子捂住了耳朵,那種聲音竟然又出現了,像撕裂的金屬那樣尖利,
深深地刺進了耳道。

她感覺鮮血仿佛流了出來,濺滿了雪白的床單,十三歲的自己凝視著那個人,還有黑
夜裏閃光的刀刃。不---她不能再回憶下去了,每想到這一瞬間就會頭疼欲裂,尖利
的聲音仿佛會撕碎耳膜。

噩夢永遠都不會自己走開,除非你能夠消滅它。

春雨現在的噩夢,源於清幽的神秘死亡。而清幽的死除了與那條短信有關外,那棟傳
說鬧鬼的教學樓一定也脫不了關係。

鬼樓中一定還藏著什麼秘密,或許能解釋清幽的死?

春雨已經決定了,她披上一件外套,立刻跑出了寢室。



十分鐘後,她悄悄來到鬼樓外邊的圍牆,往左邊走就可以繞進去了。然而,春雨的心
跳又驟然加快,圍牆裏面似乎飄出了某種氣息,湧進了她的鼻孔裏,使她在原地停住
不動


是的,她感到了身邊存在著一股深深的恐懼。這種恐懼只有在面對荒村時才有過。

正當她原地徘徊時,眼角忽然掠過一個人影,正急匆匆向她走過來。---竟然是高玄。

這是春雨做夢都想不到的,她只能尷尬地點了點頭。高玄也顯得非常意外,他快步走
到春雨跟前說:"世界真小,我又碰到你了。"

春雨看了看四周,因為傳說鬧鬼,所以這裏是校園最偏僻的地方,幾乎見不到其他人
影。"你怎麼會到這裏?""我差不多每天都要從這裏經過,因為這裏是我們美術系到停
車場的捷徑,如果走大路的話要繞很長時間。"

"那你現在是要出校了?"

"不,我剛從市區蘇州河邊的一家畫廊回來。"高玄回頭看了一眼圍牆,輕聲地說,
"那你來這裏幹什麼呢?圍牆裏面可就是鬼樓了。"

春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有些猶豫地低下了頭。"你該不是想去鬼樓吧?"高玄靠近了
她,用一種特別低沉的聲音說,"許多好奇的女生都想進去看看,你也屬於其中之一
吧?"

"不僅僅是因為我好奇。我最要好的朋友,就死在這棟樓裏面。"

高玄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他皺起了眉頭說:"我聽說上個星期,有個大四女生在鬼樓
裏自殺了。她是你的同學?"

"不但是同學,而且是最親密的室友。更重要的是,第一個發現她死去的人--就是我。"

"你?"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搖著頭說,"真沒有想到,你經歷了這麼可怕的事情。怪不
得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發現在你的眼睛裏,隱藏著很深的警戒和恐懼。"


聽到這句話,春雨趕緊把目光避開了他。

但高玄繼續追問道:"我猜你現在來這裏,是想要進去再看看清楚,找出室友選擇在
鬼樓自殺的原因,是嗎?""對不起。我知道學校是不准學生擅自闖入鬼樓的。"她知
道高玄是個老師,一定不會允許她進去的。

但是,高玄的回答卻讓她倍感意外:"你真想進去嗎?一個女孩子進鬼樓可是需要很
大勇氣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陪著你進去。"

春雨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你願意陪我進去?""只要你願意。""可
你是老師啊。""但任何人都有好奇心,就連老師也不例外。"說到這裏,高玄又笑了
起來,"何況,保護學生也是老師的職責啊。"

一邊說著,高玄已經往裏面走了,原來他也知道進鬼樓的小道。春雨急忙跟在他後
面,小心翼翼地一起踏入了鬼樓的小院。

那棟陰森的樓房依然矗立著,在寒冬的天空下呈現著肅殺之氣。春雨下意識地後退
了一步,但高玄回頭輕聲地說:"不要害怕,跟我來。"

她又看了二樓的窗戶一眼,想像中那個人影沒有再出現,所有的窗戶都看不出什麼。
她這才平靜了一下心跳說:"你一定來過這裏吧?"


高玄並不回答,只是嘴角翹了翹。他發現底樓的大門被關死了,這一定是清幽出事以
後,被學校重新鎖上的。

但他立刻轉到了鬼樓的右側,原來這裏有扇偏門,雖然裏面有插銷關著,但門上的玻
璃沒有了。高玄把手伸進了門裏,拉開了插銷,便和春雨一起走了進去。

看著高玄這副駕輕就熟的樣子,春雨不禁輕聲地說:"你怎麼對這裏這麼熟啊?""
因為---"高玄走進了昏暗的通道,他停頓了片刻之後說,"我在這棟樓裏上過課。"

"什麼?你在鬼樓裏上過課?"

春雨呼吸著這裏難聞的氣味,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半夜裏。

高玄回過頭來,臉龐被覆蓋在陰影中:"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還在讀大學一二年
級,我們美術系經常到這棟樓裏來寫生。"

"那時候沒有鬧鬼的傳說嗎?"

"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高玄冷冷地回答,然後踏上了樓梯,"這不過是一棟普通的教
學樓而已,就是破舊了一些。至於傳說這裏鬧鬼,則是在我大二那年以後的事了。"

"為什麼?難道那年發生了什麼事?"

高玄似乎變得沉悶了許多,上到二樓走廊後才回答:"等會兒我會告訴你的。"

又是二樓的走廊,雖然春雨感到一陣胸悶,但無論如何都不敢大口呼吸。她緊跟在
高玄的身後,雖然高玄做出了拉手的姿勢,但她始終小心地縮著雙手,不敢被他拉到


春雨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房間。

或許房裏真的有幽靈?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給高玄做了一個手勢。而高玄的眼神則非常奇怪,他猶豫了
好半天,才輕輕地推開了房門。高玄率先走了進去,但他怔怔地看了半天,都沒有任
何表示。而春雨已經等不及了,也跟在後面擠了進去。

還是這間小教室,除了一些課桌椅外,沒有其他什麼東西。春雨用眼角掃視了一圈,
竭力想要捕獲什麼線索,但只看到一地的灰塵。

她緩緩走到窗前,正好可以看到鬼樓前面的空地,那張數碼照片所拍下的人影,同樣
也是站在這個位置---難道那真是幻覺?

春雨回過頭去,看到高玄的眼睛裏掠過一絲什麼東西,她冷冷地說:"我的室友,就
是死在這個房間裏。""聽說是自殺?""她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嚼舌?"高玄也失去
了平靜的語氣,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死法?"

春雨終於深呼吸了一口,她覺得自己面對高玄已經不再心慌了:"奇怪的事情才剛剛
發生,就在她死後不久,我居然收到了她發給我的短信。""死人也能發短信?"

"是的,她在短信裏問了我一個問題---'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聽完春雨的這句話,高玄的面色在瞬間就變了,他呆呆地坐到了佈滿灰塵的課桌上,
沈默了片刻後回答:"然後,你回復了這條短信。幾秒鐘後,對方的第二條短信便接踵
而來,對你說---歡迎你來到地獄。"


這回輪到春雨驚呆了,嘴唇顫抖著:"你怎麼知道的?""因為我也收到過這樣的短信。"

高玄的回答是她做夢都想不到的,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巧的事情?她搖了搖頭說:"不
可能,難道你也進入了地獄?"

"沒錯,我確實進入了地獄,昨天半夜剛剛通過地獄的第10層。"


高玄的額頭冒出了汗,兩個人在鬼樓裏討論這種話題,確實能讓人汗毛倒豎。他拿出
手絹擦了擦說,"那麼你呢?你到第幾層了?""我到了地獄的第5層。"

"等一等---"高玄打斷了春雨的話,他又低下頭想了想,"照這麼說,進入地獄遊戲的人
不止我一個?"

"你說是地獄遊戲?"春雨搖了搖頭說,"不,已經有兩個人因此而死了,
還有一個人變成了精神病,你還能說這是遊戲?"

"真有這種事?"

春雨盯著他那重瞳般的眼睛:"你是怎麼收到那個問題的?""十幾天前,我很偶然地
收到了一條短信,發件人是個很奇怪的號碼,我還能背得出來:741111。""果然又
是這個號碼。""那條短信只提了一個問題---'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高玄總算喘了一口氣說,"當時我很奇怪,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就隨手回復了一個
,沒想到竟收到了'歡迎你來到地獄'的短信,就這樣我被拖進了地獄遊戲。"

春雨忽然低下了頭,她知道高玄是與她同病相憐了。

高玄輕聲地說:"我們不要再呆在鬼樓了,快點下去吧。"



他們離開了這房間,然後虛掩上房門,匆匆地跑出了鬼樓。回到樓下的空地,春雨又
回頭望了一眼剛才自己站過的窗戶,如果恰好有人在下面拍張照片,一定也會把她給
拍進去的,到時候人們會不會把她當成是幽靈呢?"快走吧。"高玄催促了一聲。

很快,他們回到了圍牆的外邊,春雨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說:"你是個和別人不一樣的
老師。"

"別人都這麼說。"高玄自我嘲諷似的苦笑了一聲,"也許我不是一個稱職的老師,
但我是一個稱職的畫家。"

後半句話又帶著幾分驕傲,春雨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了他隨
後飛快地轉身跑回去了。

回到寢室後,春雨繼續給南小琴打電話,但沒有一個能夠打通。

她也不想去問其他同學,因為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人理她了。所有的女生都把她當作掃
帚星,因為最近發生的兩次自殺事件,都是春雨第一個發現的,如此巧合只能說明春
雨的晦氣太重,誰碰到她誰就會倒大黴。至於那些男生,也不太敢和她說話了,她覺
得自己就像個孤魂野鬼似的,飄蕩在這棟女生宿舍樓裏。

快到子夜十二點鐘的時候,她終於撐不下去了,便匆匆熄燈睡下了。


然而,還沒等春雨閉上眼睛,短信鈴聲就響了起來。


和前幾天一樣,依然是"741111"號碼發來的短信--"你已進入地獄的第5層,住在牙
買加旅店中,將選擇1:海岸荒原;2:海盜巢穴;3:多茨瑪麗湖;4:地獄咖啡館"

就像著了魔似的,春雨不由自主地選擇了"多茨瑪麗湖",隨後便被拖入了一個陰魂
不散的世界。

多茨瑪麗湖位於牙買加旅店以南兩英里,是博多明沼地最大的湖泊。傳說古英格蘭最
著名的亞瑟王身負重傷後就躺在湖邊,命貝德維爾將神劍扔入湖中。又傳說十七世紀
有個治安官,他將靈魂出賣給了魔鬼,要用一個貝殼吸幹湖水,結果被地獄獵犬追蹤
而亡,從此便在多茨瑪麗湖附近陰魂不散。

半個鐘頭過去了,春雨的後背已全都是冷汗了,總算熬過了多茨瑪麗湖。她退到了一
開始那個短信,這才注意到了最後一個選項---"地獄咖啡館"

春雨已經按捺不住了,反正都闖過這麼多關了,再多去一個"鬼地方"也無妨。於是,
她又選擇了地獄咖啡館。隨後她收到了這樣一條短信---"你已進入地獄咖啡館,將與
其他地獄漫遊者聊天,請選擇物件1:化身博士;2:弗蘭肯斯坦;3:畫皮;4:惡魔
傑克;5:山村貞子;6:馬佐裏尼。"

原來這裏還有手機聊天室?這令春雨感到非常意外,難道真像高玄所說的那樣,這是
一個地獄遊戲?


而且,這些"地獄漫遊者"們的暱稱又是如此奇怪,像"化身博士"、"弗蘭肯斯坦"都是
著名哥特式小說裏的人物,而只要你看過《午夜凶鈴》就一定會記住"山村貞子",至
於"馬佐裏尼"---那不是在美術系看到的那幅油畫的作者嗎?

來不及多想,第二條短信又到了,依然是"地獄漫遊者"們的暱稱和編號,只要發送他
們的編號,就可以和他們聊天了嗎?真不知道這些人是否存在,如果真的存在的話,
是否也是像春雨她們這樣的"人"

暱稱?春雨忽然想到,自己在地獄裏的昵稱是"小枝",那麼恐怕自己也在這"地獄咖啡
館"裏,等待他人的聊天吧?

想到這裏她更加猶豫了,拇指顫抖了幾下,還是退出了這條短信。

隨後,她收到了今夜最後一條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5層,進入了地獄的第6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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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星期三。

早上剛起來,春雨就去校園裏的書報亭買了份報紙。雖然這幾天被恐怖的事情纏上了
,但生活畢竟還要繼續,特別是畢業論文的準備工作不能被耽誤。如果拖到寒假以後
恐怕就太緊張了。所以,她準備找一家做短信業務的公司實習,正好為自己的論文做
社會實踐,學校也不會反對的。春雨打開了報紙的招聘版,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了一家
資訊服務公司,專門招聘短信編輯若干名。看來這種公司就是專門提供短信服務的,
那些具有騷擾性的服務短信,大概也是這種公司發出的吧。

她決定明天上午去應聘。

上午十點多鍾,春雨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發件人是個完全陌生的號碼,而這條短信
的內容,卻讓她心跳加快了---"春雨,我是高玄,今天中午你有空嗎?我有些事想和
你談談,中午十二點,我在'傾城之戀'等你。"

春雨並沒有回復這條短信。她知道"傾城之戀"。那是學校後門對面的一家餐廳,因為
消費比較高,平時學生們很少去那裏。

她想高玄可真會選地方,傾城之戀---張愛玲著名小說的名字啊。



過了好一會兒,春雨才讓自己的心靜了下來。她在寢室裏來回走了幾圈兒,然後打開
自己的衣櫃,挑選了一件最喜歡的毛外套。接著她出去洗了一把臉,又化上了一點淡
妝,在鏡子裏也算是個小美眉了。雖然不算是什麼大家閨秀金枝玉葉,但起碼是青春
逼人。

十二點快到了,春雨終於忐忑不安地出了門。"傾城之戀"與學校大門只隔著一條馬路
,春雨緩緩走進玻璃門,立刻就看到了高玄,他在靠窗的座位上招了招手。

春雨走到座位旁邊,卻沒有立刻坐下去。

高玄看了看表說:"我還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準時的女生。"

春雨軟軟地頂了他一句:"這麼說,你經常請女生出來吃飯吧?"

高玄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為什麼不坐下?""對不起。"春雨看了看窗外說,"我不想
坐在靠窗的位子,因為這裏很容易被同學們看見。"

原來這扇窗戶正對著馬路對過的學校大門,學生們出門一眼就會看到這裏。高玄搖著
頭笑了一下,便移到了一個最裏面的座位上。

春雨這才在他的對面坐下,輕聲地說:"我不願無緣無故地被人請吃飯。請告訴我有
什麼事?""午飯還沒吃吧?先吃點東西再說。"



高玄隨手點了幾個小菜,很快就送上了桌子。春雨可沒有心思在這裏享用,她只是禮
節性地動了幾下筷子。高玄倒顯得很不好意思,只能又要了幾份點心,才讓春雨真正
吃完了午飯。

春雨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昨天下午在鬼樓,你說會把傳說鬧鬼的原因告訴我的。"

"對不起。"高玄的表情有些尷尬,他猶豫了一會兒說,"昨天可能太緊張了,到後來我
就忘了。現在讓我告訴你吧,為什麼大家要叫它鬼樓?因為在八年前的一個夜晚,有
個漂亮的大二女生,跑到那裏的一間教室裏上吊自殺了。從此以後,就有了那個女生
死後陰魂不散,總是在那棟教學樓裏出沒的傳聞。有幾個男生為了顯示自己膽大,半
夜裏跑到樓裏去抓鬼,結果不知道遇到了什麼東西,差點被嚇出了精神病。鬧鬼的傳
聞越說越神了,那棟樓也有了鬼樓的雅號。學校實在沒有辦法,再加上那棟樓確實太
老了,不適合再進行教學,便禁止學生進入那裏。"

"這就是鬼樓的淵源?"

高玄的表情略顯煩躁:"不要相信這些事,不存在什麼鬼樓。我在那裏上過課的,那
只是一棟破舊的普通教學樓而已。"

春雨沈默了片刻,忽然腦子裏掠過了那個致命的問題,便冷冷地問:"你知道地獄的
第19層是什麼?"

這個問題顯然讓高玄大吃一驚。他搖了搖頭說:"我發現你總是語出驚人。其實,這
幾天我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確實太讓人頭疼了。



我們都知道'十八層地獄'的說法,那麼第十九層地獄呢?也許是地獄中的地獄吧。"

"所以,那天你也去了圖書館,去尋找那本關於地獄的書。"

高玄無奈地笑了笑:"沒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是不是很巧?如果我沒有進入地獄
遊戲的話,我也不會跑到圖書館去找那本書,那就更不可能認識你了。""是地獄使我
們相識?"

春雨說完自己也苦笑了一下,不知這是不是緣分?

高玄忽然靠近她:"其實,今天我請你出來,是有件事請你幫忙。"

"我能幫你什麼忙?"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發覺你的氣質很特別,非常適合被畫到油畫裏去。這幾天我在
準備一幅油畫,但苦於找不到好的對象,我的學生們都不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我只有
請你來---"

"做模特?"春雨立刻站了起來,臉上掩飾不住的是失望之色。她真的有些生氣了,
但還是克制著低聲說:"對不起,我還有其他事。"

高玄也急忙站了起來,笑著說:"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想請你在畫架前坐上一個
小時---當然是穿著衣服的。"

他最後補充的那句話,倒讓春雨有些難為情了。她理解了高玄的意思,低下頭輕聲說
:"讓我想一想。"

"我已經全都設計好了,就穿你身上這件毛衣,在一個幽暗的房間裏,被冬日的陽光
照亮臉龐。"


隨著高玄的描述,春雨眼前已浮現出了這樣一幅畫面,她看了看餐廳窗外,果然有一
層金色的冬日陽光。雖然心跳得厲害,但她還是壓抑住緊張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

"太謝謝你了。"

高玄趕緊付了賬,便帶著春雨走出了餐廳。十幾分鐘後,他們來到了美術系的大樓,
進門的時候許多女生都向高玄打招呼,同時也向春雨投來了嫉妒的目光。

春雨只能低著頭,跟著高玄穿過大廳,來到樓上的一間工作室裏。

這是一間狹小的房間,牆上開著一面小窗戶,一束冬日陽光照射進來,在另一邊的牆
上投出一個方形的光影。房間裏充滿了顏料的氣味,春雨禁不住掩了掩鼻子。還有許
多畫架擺在房間裏,大多是些未完成的半成品。看起來高玄不是搞後現代藝術的,因
為那些畫都是中規中矩的油畫,畫的也多是些穿著衣服的人像,或者是具有歐洲古典
風格的畫。

高玄淡淡地說:"對不起,這房間太小了,不過……"

"這就是藝術家的畫室?"

"談不上藝術家,不過是個會畫畫的教書匠而已。"

然後,高玄關掉房間裏的幾盞燈,工作室一下子變得幽暗了下來,而那束陽光則更為
醒目。他讓春雨坐到一把椅子上,從視窗進來的那一小束陽光,正好照亮了她的臉。

在幽暗的背景下,冬日裏柔和的陽光透過正方形的小窗戶,就像放映電影那樣灑在她
臉上。春雨的皮膚非常光滑,陽光如水珠般在她額頭濺起,變成了一組夢幻似的鏡頭
,再加上她那件毛衣,正好對應她的長髮與白膚,使整個人顯得安逸恬靜,宛如夢中
下凡的聖女。


高玄擺好了畫架,準備好了鉛筆和顏料,但他許久都沒有動筆,只是一直凝視著春雨
。直到春雨有些坐不住了,他才做了一個手勢,在畫布上打起了草稿。

畫幅並不大,僅有五十釐米見方,所以最多只能畫胸像。高玄很快就打出了輪廓,一
個坐在斗室裏的女孩影子就躍然紙上了。在用鉛筆畫完所有部分後,他開始塗上顏色。
冬日陽光流淌在春雨臉上,很容易讓他聯想起文藝復興時期的某幅作品。而她身後幽
暗的背景,則更像是倫勃朗的風格,射入斗室的陽光賦予了強烈的明暗對比,對光線
的運用就成為了畫作的關鍵。

兩個鐘頭過去了。

春雨一直安靜地坐在畫架前,她不知道高玄還要畫多久,但她只能保持這種姿勢,除
了喘氣和眨眼睛之外,幾乎一動不動。

高玄畫得出奇地快,差不多已經快畫好了,但室內的陽光卻已經沒有了,他向窗外看
了看,天色似乎已暗了下來。不過,這已經不影響這幅畫的完成了,高玄看著春雨的
眼睛,完成了最後的幾筆。

終於,他把畫筆摔到了地上,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太棒了,你真像是聖女啊。"

春雨小心翼翼地問:"我能起來了嗎?" "當然,已經完成了。"


春雨的腿都已經麻了,一下子站不起來,高玄趕忙扶了她一把。春雨感覺腿上有千萬
隻螞蟻爬過似的,只能用手不斷揉搓,許久才恢復過來。她緩緩地走到畫架後邊,總
算看到了油畫中自己的形象。幸好高玄沒有把她畫成抽象畫,油畫中的她與真人簡直
一模一樣,臉部的輪廓和線條都相當精確,油彩也用得很合適。總之,這是一幅寫實
風格的古典主義油畫,只是畫中人物是中國女孩的面孔。

不過,最重要的是對光線的運用,特別是灑在春雨臉上的陽光。春雨讚歎著說:"你
畫得真好。"

高玄也頗為自得地說:"雖然這幅畫不大,卻是我最近幾個月來,感覺最好的一幅畫。"

但春雨卻冷冷地說:"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高玄微笑著搖搖頭說,"你真特別,知道嗎?平時我的那些女學生們,
都是用討好的語氣與我說話,用獻媚的目光看著我。時間一長,每次聽到那些話,看
到那些眼神,我就會感到厭惡。只有你是與眾不同的,你的眼神和語言都是那麼冷,
好像是一頭容易受驚的小鹿,時常警戒著森林裏的野獸。"

"你說你是森林裏的野獸?"

"也許是吧。"

高玄又收拾一下畫畫的工具,然後帶著春雨離開了畫室。

離開美術系大樓的時候,春雨一直都低著頭,儘量不被其他人看到。當他們走到門口
時,卻發現天氣變了,兩小時前還是暖洋洋的冬日,現在卻已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高玄立刻說:"我給你拿把雨傘吧?""不用了,我自己能跑回去。"

"那你這身漂亮的毛衣怎麼辦?"

不等春雨回答,高玄已經轉身跑向大樓。還不到兩分鐘,他就又跑了回來,手裏拿著
兩把雨傘。他將一把傘交到春雨手中說:"我送你回寢室吧。"這回春雨沒有推辭,他
們各自撐起手中的傘,走進了綿綿細雨中。

在這樣的細雨中漫步,使春雨聯想到了韓國電影《愛有天意》中的一組鏡頭。但春雨
趕緊中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因為不管怎麼說,身邊的這個男人還是老師呢。

從美術系到春雨的寢室,要走很長的路。高玄似乎很喜歡這場雨,嘴裏喃喃自語:
"冬天的雨,比冬天的陽光還要珍貴啊。"

"是啊,冬天很少下雨。"

春雨只回答了這一句,就不再說話了。

在冬天的細雨中走了半個小時,他們終於來到了春雨的女生宿舍樓下。高玄很識相地
到此為止。他向春雨揮了揮手說:"今天你實在幫了我大忙了,謝謝。"

春雨也點了點頭,把手中的雨傘交還給他:"也謝謝你的傘。"

說完,她就低著頭上樓去了。



剛才在樓梯口還有好幾個女生,她們似乎都認識高玄,立刻交頭接耳起來。原來,美
術系高老師是大帥哥的名聲,早就被許多其他系的女生所知了,她們每次見到高玄,
都會像見到明星似的興奮。

可是,這次她們誰都高興不起來,因為高玄是來送春雨的,而且還是在這種浪漫的雨
天。女生們只能用嫉妒的目光看著春雨。

此刻,春雨已經跑到了樓上的走廊,她把頭探出窗戶看了看,樓下已經不見了高玄的
蹤影,而整個天幕都已煙雨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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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兇鈴>,就是台灣所謂的<七夜怪談>啦,兩岸翻譯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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