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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大門,只見大廳中央掛了一個招牌,上書「天降鴻福」四個大字,很有一番氣勢。

掌櫃的忙跑上來:“請問客官是吃飯還是住店啊?”
老臉上皺紋縱橫,笑成重陽的一朵菊花。

“小生想住店,可問店家還有空房沒有?”

“有有有,我們這店房間多得很啊,而且每日都有客人走,所以客官務須擔心。”

這話在王子進聽了竟是刺耳,每日都有人走,每日,今早寶財的一張臉又浮現在面前。

“那個,敢問住店之前可否讓小生參觀一下客房呢?”
“這是應該的、應該的,我這就安排小廝帶客官去參觀。”

說著,回頭叫了一個十餘歲的少年,
並吩咐道:“趕快帶這位客官去看一下房間,莫要怠慢了。”

那少年身形非常消瘦,像是很久都沒有吃飽飯的樣子,
聽了吩咐,忙不迭的跑去拿了一大串鑰匙,把腰低得像一株風中的弱柳:
“客官這邊走,請隨我來。”

上了樓梯,轉了幾個彎,就是與樓下完全不同的景致了,
因為走廊兩側都有客房,顯得一條長長的走廊越發陰暗,連白日也要點著蠟燭。
二人一同走著,空曠的走廊上只能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

“那個,這些客房可曾住人啊?為何一點聲息也沒有呢?”

那小廝壓低了聲音答道:“先生有所不知,這些房中大都住的都是赴考的學子,不喜人打擾,因此無論白天黑夜都是在埋頭苦讀。先生我們還是不要大聲說話,待到那邊空房再說。”

王子進無奈,只好收了聲,繼續跟他走。
一瞥間,竟看到一間房的雕花窗上投映著一個人影,竟是如此熟悉。
王子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一閃身躲到了一個陰暗的角落,
那小廝竟渾然不覺,繼續向前走著。

“王兄、王兄,快開門啊,我是子進啊!”王子進急促的拍打著門板,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剛剛那個人影的主人應是同鄉的一位同姓朋友。
稍一使力,門竟應聲開了,傳來了「吱呀~」的一聲,
完全不像是新的客棧,倒是像破敗了的草堂。
門裏那位王姓書生正坐在八仙桌前秉燭苦讀,對王子進的闖入充耳不聞。

“王兄、王兄快走,此地兇險,非久留之地啊。”

見那王生還是沒有反應,不禁急了,一把就去拉他的胳膊,
這一拉,王生竟是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子進使力太大,自己也跌倒坐在了地上。
只見那王生的臉竟也是鐵青的顏色,眼睛半睜半合,臉上也是沒有一絲表情。

“王兄,王兄,你這是怎麼了啊?趕快和我一起逃啊?”
邊說邊去拍王生已塌陷的雙頰,著手之處竟是一片冰涼。
子進不禁打了個寒戰,莫不是死了吧?想到這裏,不覺心中一陣害怕,連滾帶爬的出了房間。

昏暗的走廊裏空無一人,燭光忽明忽暗,
他不禁嚇得昏了,早忘了來時的路在哪里。
只是像沒了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一邊還在呼喊:“來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可是無人應聲,只剩下回音在走廊裏和他一樣亂撞。
不知跑了多久,拐了多少個彎,突然在一個房間停住了。
是一間空房,但是好像剛有人住過的樣子,東西還沒有打掃乾淨。
王子進跑得也累了,一下坐在椅子上,想拿口茶水喝,
卻見桌上放著的一面銅鏡,映照出自己的影子。
不,應該說那不是自己的影子,自己的臉沒有這般寬,眉毛也沒有這般黑,
那裏面的臉,竟像及了今早死去的寶財。王子進不禁失神,拿起鏡子喊起來:
“寶財,寶財,你怎麼了啊?”

突然間像想起什麼,環顧了一下房間,
莫不是,莫不是這就是寶財住過的客房。

“寶財,你是有話來和我說嗎”

只見鏡子裏的寶財眼睛一斜,竟是望向桌子,
子進慢慢抬頭看去,桌子上除了水壺,還有一個燃滅了蠟燭的燭臺。
燭臺,蠟燭,剛剛在王生的房間也有蠟燭,但是所剩已不多,
白天還在點著蠟燭,一直燃著的蠟燭,滅了的蠟燭,每個人都有的蠟燭,是什麼?
他隱隱約約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正想著,突然「噹」的一聲,接著手中一震,竟是一把摺扇,
不知從何處出來的,擊到銅鏡上面,那鏡子應聲落地。
突然間周圍像是明朗了起來,鏡子裏也沒有了寶財的臉孔。

“客官,客官你跑到哪里去了啊,我找得你好苦啊。”
一把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一回頭,是剛剛帶路的小廝,正拿著一個大紅的燈籠在門外站著。

“客官要住店嗎,現在天色已晚了?”小廝問到。

“不不不,”子進擺擺手,“勞煩你引路,我要出去。”
子進只覺得身上全是汗,像要虛脫了一樣,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出了大門,已是夜色闌珊,自己都不知道在裏面待了多久。
外面一個人白衣勝雪,長身而立,自是緋綃在等他。

“緋綃啊,我差一點就有去無回,你怎麼這等時分才來啊?”

“來了不就好了,不在早晚。”

“咦,摺扇呢,你的摺扇呢,莫不是忘了帶吧?”

緋綃笑道:“剛剛扔進去救你了啊,要不是那把扇子,你就真是有去無回了。”

“在下真是佩服啊,你是怎麼扔的竟如此精準啊,佩服佩服。”
真是厲害啊,子進在心裏想著。緋綃一時失笑,不知他是否裝瘋賣傻。

兩人說笑著,漸行漸遠,
身後的鴻福客棧,正是燭光沖天,夜色中宛若一把妖火,點燃了天際,
引誘著無數的飛蛾,投身其中。






“唉,那個鴻福客棧啊,真是邪門的很啊,其實你的扇子要是晚到一刻,我可能就會跟寶財問出了原委了。”

躺在床上,王子進不無遺憾的說。

那邊緋綃又在吃雞了:“你以為真的能和他問出什麼嗎?人已經死了,那頂多是他臨死前留下的一縷怨氣,大概死的時候那鏡子就在他旁邊吧。”

說著已經消滅了一隻雞腿。

“啊啊啊啊,此話當真啊~”他聽了又覺得頭皮發麻了。“那為什麼我會看到寶財呢,而且他在鏡子裏還會動啊?”

“那只是因為你當時所處境地已離鬼門關不遠了,所以生死的界限變得模糊,只一步間,就可跨越生死,所以你能見到死去的寶財,若是你真的能聽到他說的話,問出原委,怕是你也沒有命回來了。”

“莫要嚇我啊,君子無妄言,是真的假的啊?”

他現在只覺得背後涼嗖嗖的,寶財的臉,王生的臉,
恐懼的臉,青白的臉,又開始在他面前浮現。

「咚、咚、咚」敲門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也嚇了子進一跳,還未等出口指責,
那邊緋綃就一聲歡呼:“我追加的雞送到了!”



一夜王子進輾轉無眠,白天經歷的太多,讓他無法安心入夢。
好不容易在天色泛白的時候會了會兒周公,還沒有兩個時辰,就被緋綃搖醒。

“子進、子進,今日有好多事要做,快快起來了!”
睜眼就是緋綃那晶亮狡詰的眼睛在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反正與功名無緣了,睡到日上三竿也無妨啊~”

“先去鴻福客棧投宿,到時再睡也是不遲啊!”

一聽到鴻福客棧幾個字,王子進馬上一翻身就坐了起來。

“你說什麼,鴻福客棧,你要去那裏投宿?”子進驚道。

“不是我啊,是你,我的妖氣太重,定會被人發現。”

“妖氣,哪里來的妖氣啊,從何得知啊?”王子進說著還向周圍聞了聞。

“唉~”緋綃無奈的搖了搖頭,“所以說你沒有趨吉避凶的直覺,你看你那位叫做道然的同窗,早早地就和咱們分了手,必是感覺出什麼來了?”

“唉,不說這個,今日你要睡在鴻福客棧,還要幫我準備一些東西。”
緋綃嘴邊帶出一絲微笑,“那個東西,我已經知道是什麼了,也想好了應付的法子,成敗在此一舉~”

“先不說你是如何知道那個妖怪是什麼東西的,可是讓我又睡在鴻福客棧,又讓我去準備東西,我是分身乏力,怎麼可能同時做這兩件事啊?”

“能,放心,你一定可以的~”緋綃說著,眼裏又閃著狡詰的目光。

王子進真的去投宿了,客棧與平日並無分別,
白日裏他謹記著緋綃的吩咐,也沒有到處亂闖。
看著雕花的床沿,鬆軟的被褥,昨日的一切,竟不似在這裏發生。
太陽漸漸西沉,王子進的心也是越縮越緊,該來的就要來了。
夜色逐漸的籠罩周圍,隨著天色慢慢變暗,王子進竟能聽到一絲絲細微的哭聲。
今天不知為什麼,感覺格外敏銳,那聲音由細變強,後來竟還夾雜著歎息的聲音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的時候,竟是能聽到許多人在啜泣
仔細聽下去,“救命,救命,我不想死啊。”“今天怎麼沒有力氣啊,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嗚嗚嗚,誰來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王子進不禁站了起來,滿屋子找那聲音的來處,
但是房間裏除了傢俱,哪里還有第二個人?
但是那紛亂的聲音,夾雜著哭聲,竟是如潮水般衝刺著他的耳膜。
他的心也因恐懼而狂跳著,要是再這樣下去,他怕自己會發瘋。
“你們都住嘴,不要說了,都趕快把嘴閉上!!!”他近乎瘋狂的捂著耳朵大聲喊著。


“客官、客官,掌燈的時分到了。”

還是昨天那個帶路的小廝,正提著一個大紅燈籠站在房門外面。
那些聲音也在瞬間平息了下來,王子進一頭的冷汗,對他說:“你進來吧~”

也許點了燈,就不會有那麼可怕的聲音了吧?

那小廝得到允許後,從懷裏掏出一隻紅燭,一隻黃紙做的紙撚,
又拿出火折,開始幫王子進掌燈。
王子進盯著那蠟燭,昨日鏡子中寶財的眼光是望向蠟燭,
王生的房裏也有未燃盡的蠟燭。那蠟燭的顏色,也過分鮮紅了一點吧,
又不是有喜事盈門,沒事點這樣豔麗的紅燭幹嗎?
心中想著,不禁一陣害怕,但是那恐怖的聲音,卻是不想再聽到了。到底是點還是不點?

正躊躇間,只聽“嗒”的一聲,
那小廝已經打著了火折,將那如豆火光點著了黃紙撚。

那紙撚甫一點著,王子進便覺得一陣香氣撲鼻,似蘭非蘭,似麝非麝,
倒像是廟裏香火的味道。同時頭中便是一陣眩暈。
心中暗叫不好,忙去阻止那小廝:“莫要,莫要掌燈~”
但為時已晚,那小廝已將紙撚靠近燭頭,攔也攔不住了。
但見那燭頭的火光燃了起來,搖晃了幾下,滅了。

那小廝“咦”了一聲,又再繼續點著,王子進也不怕了,倒是也和他一起驚奇。
又試了幾次,還是點不著,直到那黃紙撚燒盡了蠟燭也是尚未點起。
那小廝突然間非常不快,惡狠狠道:“你等著,我馬上去再拿一根回來。”
說著又提著燈籠走了。
只留下王子進一人坐在黑暗中,“不就是蠟燭受潮了嗎,至於這麼生氣嗎?”


鴻福客棧的大門關上了,只留下門外掛的兩個紅燈籠,兀自招搖著。
裏面每個客房都點著蠟燭,卻是將佈滿庭台假山的院子,照得宛如白晝。
走廊裏空無一人,兩旁掛著的白燭,將木質的地板晃出慘白的顏色。
只見每個門縫裏都飄出一縷細煙,竟是往同一個方向飄去,
到得後來,如百川歸海一般,直奔一個房間去了。

“嗡嗡嗡”
是一隻蚊蟲,尾隨著那燭煙,一直跟到那個房間,
收了翅膀,從門縫裏爬了進去。
只見一個人,正在屋子裏吞雲吐霧,將那煙氣吸入口鼻,又吐將出來,
臉上皺紋如溝壑縱橫,正是鴻福客棧的掌櫃。

那掌櫃的臉上儘是一副享受的樣子,突然間像是感覺到了什麼,
“嘶啦~”一陣衣物撕裂的聲音,竟憑空從背後長出一雙觸角來,
一下就將剛剛那只蚊蟲釘死在門上:“什麼人來了?”

“呵呵呵,你這個老東西的感覺還怪敏銳的嗎?”

說著,一個人搖著摺扇推門而入,一張俊臉上掛著笑鬧的表情,卻是緋綃。

那掌櫃的臉上竟突地長出一雙複眼,一下占了大半邊臉,
看了他一眼:“原來是同道中人啊,有何貴幹?”

“唉呀呀~,我說你啊,修行了這麼久,怎麼還是這麼一副醜陋的樣子啊?真是難看死了。”

緋綃說著拿扇子擋了臉,似是不忍目睹一樣。

“我道行尚淺,必須要變回原型才能使用靈力,人身的話就有些力不從心。”

那掌櫃的說著又長了幾條腿,身上還長了厚厚的一層黑毛。
布帛撕裂的聲音竟是不絕於耳,轉眼就是一隻龐大的蜘蛛立在地上。

“你也真是,那還穿著許多勞什子幹什麼啊?聽得讓人難過。”

“直說你來幹什麼吧?”那蜘蛛問道。

“我是來勸你棄暗投明的啊,你在這裏吃了許多人的生氣修煉,終會遭天遣的,趕快到山裏去吧。”

“山裏哪里來的這許多生氣啊,那天地靈氣實在是太難收集,而且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幹嗎來壞我的好事?”

那蜘蛛說著,竟在腹部出了許多絲來。





“客官,久等了吧?我這就把燈幫您點上。”

過了許久,那小廝終於提著燈籠回來了,子進已經在黑暗中等得不耐煩。

小廝說著又從懷裏掏出了一樣的物事,開始點燈,
但見那蠟燭點完又熄,再點再熄,終於一根黃紙撚又燃完了。
那小廝抬起頭,一臉的不可思議道:“客官,你是何方神聖?”
臉色竟嚇得鐵青。

“咦,你這蠟燭如此不好用,與我有何關係,你這話應該是問那火柱鋪的老闆才是?”王子進奇道。

那小廝沉思了一會兒,抬頭對子進說道,“客官請隨我來,黑暗之中,恐有魔物,我們一同去取蠟燭。”

“這樣甚好啊,一個人坐在這全黑的房裏,委實嚇人。同去、同去!”

說著,子進就和那小廝一起走出房去,沿著長長的回廊,也不知要走到哪里,
那小廝手中的紅燈籠,如螢火蟲的光,搖晃不定。

那邊,緋綃和那蜘蛛鬥的甚歡,那大蜘蛛不斷的吐絲,天花板上都沾滿了黏液,
但是就是沒有一絲沾到緋綃身上。 他一邊在輾轉騰挪,一邊叫道:“哎呀,老東西你好噁心啊,口水搞得到處都是。”

“你躲吧,我倒看你能躲到何時,待這房裏全是蛛絲,哪怕不沾到你身上,你也是在我做的籠中,到時自會吃了你,正好可增加我的道行。”

“唉呦,你倒是提醒了我,是不容你再多活。你已經殺了這許多人,也該到償命的時候了。”

說著,手中的摺扇便飛了出去,如一柄旋轉的刀一樣,一下就將那蜘蛛的頭削掉了,
那蜘蛛一下就翻倒了,卻“呼”的一聲不見了,
房間裏也沒有什麼黏液,就像剛剛的所有事都不曾發生一樣。

緋綃不禁一驚,見那蜘蛛倒下的地方竟是一個紙做的小人,頭已經被割了大半。
“糟糕,受騙了,竟是傀儡幻術。”緋綃暗叫不好,忙衝出房間,子進危險啊!

可是蒼茫的空氣中一點也感受不到妖氣,倒是勃勃的生氣,佈滿了整間客棧。
哪裡找得到那個妖怪的真身?






“請問我們這是要到哪裡去啊?”

王子進跟著那小廝,左拐右拐,自己早就已經沒了方向。

那小廝道:“我們去庫房,蠟燭都在裏面,拿了就回去。”
說著,又帶了子進拐了幾個彎,停在一扇門前,回頭道:“我們到了!”
那門上油漆剝落的厲害,還結滿了蛛網,破敗不堪,委實不像是庫房的樣子。

“這就是你們的庫房?這般模樣,實在和貴店的風格不符,而且看起來不大,怎麼能裝得了許多東西?”子進奇道。

“客官莫怪,我們那邊有大的庫房,可是裏面的蠟燭都點不著,這才到這間看一看還是否有蠟燭。”

那小廝說完一躬身,就提著燈籠進去了。

“喂喂喂,我能不能不進去啊,在門外等你吧。”

等了許久,還不見那小廝出來,但見外面樹影婆娑,陰風颯颯,
子進不禁打了個寒顫。突然間,只聽「吒~」的一聲,不知是什麼鳥叫,
子進聽了嚇了一跳,“哇哇哇”的叫喊著就跑進了倉庫。

一進去,只覺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東西發黴的味道,還夾雜著灰塵的土味,

“喂,小兄弟,你在哪裡啊?”竟是無人應答。

待得眼睛適應了黑暗,發現裏面很多置物的架子,地上有許多罎子,
倒真是一副倉庫的模樣,只是那小廝,卻不知哪里去了。
算了,取了蠟燭再說,子進想著,就近找到一個罎子,
裏面插了好多棒子一樣的東西,估計不是蠟燭就是畫絹。
當即伸手摸去,只覺觸手冰涼堅硬,拿出來一看,竟是一隻實心的棒子。

“這是什麼物事,做什麼用的?”

子進舉著那物事,正自研究,
突然看到投映到牆上的自己的影子後面多了一個瘦小的人影,
儼然就是剛剛的小廝。忙回過頭去,

“那是人骨~”那小廝說道。

“什麼?”子進聽了趕緊扔了那截人骨,“這、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啊?”

“你到底是什麼人,怎地沒有魂魄?那引魂燈怎麼也點不著?”

“我只是一個進京趕考的書生啊,請饒命啊“
子進說著,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借著月光看去,
那罎子裏裝得儘是人骨,還有幾個骷髏頭散在地上。

“不管你是什麼,先吃了你再說!”那小廝說著,突然身體就開始膨脹,
身上也開始不停的長著黑毛,沒有一刻功夫,就變成了一隻碩大的蜘蛛,
兩隻複眼足有臉盆大小,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綠光。

子進哪裡見過如此的異事,登時嚇得七魂沒了六魄。
那蜘蛛爬到子進面前,兩隻前腳抓了子進就往嘴裏塞去。
子進只見眼前一隻大嘴,足有燈籠般大,嘴旁還長了許多觸鬚,口蜒直流

“緋綃、緋綃,救我啊,緋綃!”

那蜘蛛一口咬下去,卻覺得沒有東西,
只見一個紙裁的小人慢慢地自半空中飄落在地上。“傀儡幻術!”

“哈哈哈,沒錯,就是傀儡幻術,你能用我就不能用嗎?”身後一個人在撫掌大笑。“現在你知道他為什麼沒有魂魄了吧?”正是緋綃。

“你是哪里來的妖孽,找我的麻煩?”那蜘蛛怒道。

“看咱倆的樣子,是誰比較像妖孽啊?”緋綃笑道。

“廢話少說!”那蜘蛛說著就撲了上去。緋綃一閃身躲了過去,
再回過身來,手裏已經多了一把長刀,刃上是朱紅的血色。

“這次是真身,果然比剛剛強了不少啊!”緋綃說著,就與那蜘蛛鬥了起來,
那蜘蛛邊用觸手不停的攻擊,那邊肚子也不忘吐絲。

蜘蛛的身軀非常龐大,緋綃也不敢和他正面交鋒,而那蜘蛛遠不如緋綃靈活,
兩人一攻一守,一退一進,竟是打了個平手。

“你既然與我決鬥,幹嘛不使出真本事?”

“我的真本事,怎會使在你身上,莫汙了我的刀。”

又在屋子裏鬥了一會,屋裏已儘是那蜘蛛吐的絲,
地上的黏液沾得人的腳行走不便,緋綃的動作已漸為緩慢。
那蜘蛛非常高興,一下就向緋綃的背心抓去,哪知他頭並不回,回手就是一刀,
一隻觸腳已應聲落地。蜘蛛吃了痛,在地上翻滾起來。

“還有七隻腳,你想怎樣被砍下來呢?”

“起~”那蜘蛛突然間大叫一聲。

“起什麼?”緋綃疑道,莫不是痛瘋了?
突然間脖頸一陣吃痛,
卻是地上那只被砍斷的蜘蛛腳猶如有生命一樣自己跳了起來,
將他脖頸圈了,釘在牆上。
那蜘蛛一見得逞,馬上就開始用絲將獵物團團包圍起來。“看你我誰能鬥得過誰!”

正在這時,一縷煙自門外飄了進來,
過了一會兒,竟有火光突破了大門,捲了進來。
那邊緋綃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你中計了!”

“明明是我手下敗將,還要嘴硬!”那蜘蛛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火包圍。
突然間,肚子一痛,見竟是一把長刀,自那被蛛絲包的繭裏出來,
直紮入肚腹,已只剩刀柄。

“你、你,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你也要陪我在這裏死。看你如何從這繭縛裏出來!”

“我怎麼就出不來了?”

說著“呼”一聲頭就縮了回去,
整個身子竟像變小一圈。再出來時,竟變做一隻白狐,
很輕鬆的爬出了那繭縛,還回頭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蜘蛛。

這時破屋已被火燒得差不多了,連樑柱都開始塌落。
牠三步並作兩步,跳過了熊熊火焰,
自窗戶一下就竄了出去,身後那只蜘蛛早已沒了聲息。
剛到窗外,那屋子便塌了,成了那只蜘蛛永遠的墳墓。

屋外王子進一手提著煤油,一手舉著一個火把,
一臉焦黑,衣衫破落,一看就是逃跑不及被煙熏的。
子進見屋子裏跳出一隻白狐,立刻扔了火把和油桶,急將它擁入懷中。
抱著狐狸一路狂奔,跑出了鴻福客棧。
兩人再回頭看去,鴻福客棧竟像在一瞬間破落了下來,
那柱子上的漆都開始剝落,燈籠也只剩竹子的骨架,
上面沾了幾張紅紙,在風中飄搖。

“裏面住的人都沒有事嗎?”子進問到。

“不要緊,沒有人吸食他們的元神了,自會慢慢復原,可能過幾日便好了。”
緋綃在子進懷裏探出一隻狐狸的頭說道。

“唉~,這妖孽,作惡多端,不知害了多少人命來練功,未免太狠了點。”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你見那朝廷的將軍,怕是身後背負的人命比它還要多得多~”

“緋綃,我也不想求什麼功名了,人生苦短,你我明日便去那煙花柳巷去看絕代佳人去吧!”


便說著,跩抱著白狐緩緩往城鎮而去
身後只餘下繾灑滿天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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